晏江何抬手关掉灯,也出溜进被窝里,他瞪着张淙的后脑勺。
夜深人静本就容易煽动神经,惹人多愁善感。尤其张淙又一言不发,单甩个孤零零的背影进晏江何眼里。少年的后背于黑暗中模糊不清,肩胛脊梁慢慢长开,蓄势待发着力量。
而这般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却一直那样孤独。细数张淙的成长,全部都在极端的伶仃中撕扯。就算他跟着晏江何过了几天好日子,晏江何终归与张淙没有血缘。
某些东西,能溶于水汇聚相和。“亲情”是生命天然俱来的本能,任何情感都无法替换,更无法比拟。
张淙的这份本能,是被歇斯底里地砍掉了。砍成一大块骇怖的疤痕。摸上去划痛指尖,又过十指连心,锥疼胸口。
晏江何心情沉闷,伸手轻轻拍上张淙的胳膊。
晏江何拍这一下,张淙心头猛地翻滚。旖旎货色太过肤浅,满腔炽热真诚的骇浪汹涌而至。
——于他的这荒芜世间,唯有晏江何,才能让他感到生命最原本的热烈。
血脉喷张过的滚烫擦裂灵魂,赐他行尸走肉以生机。唯有晏江何,才会让他真正的活着。
唯有晏江何。
而张淙的“独一无二”,在他身后叫他:“张淙。”
张淙一刹那就想——晏江何若是能一直叫他名字,他可以去刀山火海,死无全尸都值了。
“我们一周前就见过了。”张淙的话忽而出口,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力。
在晏江何面前,他一直如此。不论他主观上愿意还是不愿意。他总会在晏江何这里给自己刨开。任何斩神弑佛的戾器,碰上晏江何全部纤弱不堪。他的脆弱会支离破碎,而后灼烧成铁水般的真心将一点一滴漏出来。
张淙:“她早就找到我了。我发现她跟踪我。”
晏江何停顿片刻,说:“她应该是不敢露面,又想见你,才一直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