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北纬43度的神话3

猫住的城市 陈施豪 5554 字 2022-10-23

我一直把你们当靠山呢!不好意思。

下个星期,由星期一的广桥先生代我主持节目。————报告完毕。

星期五早晨,菜穗子才由祖母那裡得知和贵子出门旅行十天的事。宛如晴天霹雳。

她首先后悔没收听星期三的节目,因为最近接办的业务突然增加,她忙得团团转,所以那天没等到节目时间就睡著了。菜穗子询问和贵子的去向,祖母也皱著眉说:「她没告诉我。」并说:「因为她说会打电话回来,没关系吧?和贵子也不是小孩子了。」祖母一副不担心的样子,但菜穗子却感到不安。

该不会打算追随樫村而去吧?菜穗子虽然也闪过那样的念头,但随即转念又想,不会那样的。和贵子觉得樫村不是爱著自己,所以她应该不会想那么做吧。

虽然还有一点疑虑,但看到开始组装的双翼机遗留在和贵子和祖父一起使用的小房间裡,菜穗子便觉得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断。

到了星期六,菜穗子听说,昨天,也就是星期五白天,和贵子打过电话回家。但她说电话费很贵,马上就挂断了。到现在为止,菜穗子只知道她很平安,以及人在很远的地方,其他一无所知。

然而,星期六电话铃声没有响起。待在家裡一直等著电话联络的菜穗子,一副期待落空的样子。要不要打电话给泽村夏子,问问看和贵子有没有告诉她什么?菜穗子虽然也考虑这么做,但她不知道泽村的电话号码。

那个星期六、日,菜穗子向祖父母报告今后的计画。之前已告诉他们赴美一事,但得知出发的日期后,两老还是露出寂寞的神情。菜穗子有点难过。

星期一白天,和贵子好像也打过电话回家。菜穗子知道她刻意躲避著自己,感到哀伤。和贵子,已经没有时间了。菜穗子如此一想,觉得很想哭。

她再次问自己,就这样离开好吗?

不过这是和贵子造成的。菜穗子讨厌这么想的自己,同时也觉得,她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就在这种纠葛不清的情绪中,菜穗子度过一个又一个明天。在大学裡,不得不处理的工作堆得像山一样高,她只能压抑住那种种情绪。

星期三夜裡,菜穗子不认识的某个人,代替和贵子主持节目。

愈积愈多的担心,不知何时变成焦躁、不耐。菜穗子知道自己的心情变了样。但她也无能为力。

接著星期六早晨,菜穗子陷入无尽的哀伤。和贵子预告要回来的第十天到了,但她没有回来。

菜穗子觉得怎样都已经无所谓了。一旦在心裡这样说,就是无可撼动的结局。承接的业务也不如意料顺利进行,没有馀裕再烦恼和贵子的事了,菜穗子不得不做这样的决定。

妹妹在二月的第一天回家。

一回到家,模型飞机的房间裡便透出光亮。菜穗子走近窥探,和贵子抬起头来。

「欢迎回来。」

两人一唱一和似的,不约而同交换一个笑容。但都是虚弱无力的微笑。

菜穗子去过盥洗室再回来时,妹妹已移动到起居室去了。

和贵子将电视机的声音关掉,只见光线剧烈跃动著。菜穗子注意到手上未乾的水滴,再次用毛巾擦拭双手,一阵踌躇之后,走到和贵子的对面坐下。

但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我非常担心你。」

菜穗子好不容易吐出这句话。和贵子微微鬆了口气似地耸耸肩。

「嗯,对不起。可是————」

这时菜穗子摇摇头,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非常难过,非常担心。感觉心已经碎裂了那般。」

菜穗子知道不该拒绝听妹妹解释。她知道,现在拒绝的话,或许会演变成无可挽回的局面。她也知道,将这一点一滴渗出的感受向和贵子发洩,是多么不公平的事。

但没有办法。如同那个夏日送走汽球时一样,情绪冲溃堤防,无法抑制。心裡溢满不愿想起的回忆,凌驾了理智。菜穗子只在心裡一隅瞥见得以扭转情势的栓锁。

「我担心你到什么都无法思考那般疲累。不能说你很忙就这样算了。你了解吗?」

菜穗子视线朝下,像是叹息般吐出这些话。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说出。

唉!我为什么要那样说。这样一来和贵子不就无话可说了吗?菜穗子拼命地在心裡自我训诫,但另一个不知名的声音立即反驳:

想想那个夜晚哪!你相信已找到正确答案,所以决定对妹妹说出内心话。可是拒绝的是对方吧?她大概也找到答案了。事实就只是那样。不过你还有一次拒绝的权利————

「对不起!可是就像姊姊说的。所以我想说出来,好好地说。求求你听我说————」

和贵子的话语让菜穗子感到非常不悦。当意识到时,她正摇著头。她不愿相信趋使那肌肉做出动作的是自己。宁可认为那是有人控制住她的头,用力摆动。但是,头缓缓地摇动。闭上眼睛,菜穗子在意念尚存的心裡一隅喃喃道:「是吗?太好了。」

「明天再听你说。我想睡了。」

菜穗子想就这样消失不见。和贵子的脸上则浮现纠缠住不肯放弃似的表情,同时带有仿彿绝望的神色。

「可是、可是,姊姊————」

妹妹的眼裡闪现泪光。感觉像硬撑著绝不让它溃堤而出。竟然积压了那么多泪水啊!菜穗子这样想著。

「明天再听你说。晚安。」

菜穗子不再看著妹妹的脸,往二楼撤离。躺在床上后,她想起隔天是星期三。这样一来,下次何时才能再与妹妹谈呢?

距离出发的日子愈近,回家的时间一定会比现在更晚。这样一来,要拨出足够的时间交谈肯定很困难。

不过,不管是什么时候谈,一切都为时已晚。我们两人互相毁灭。明明两人都没错。樫村也没错。

不,是我不对。说「可以回家了吧」,然后转过身去的自己实在不对。

即使如此,菜穗子相信和贵子应该会站起来。她已知道妹妹在哪裡。如果妹妹变得想与自己谈话,那么自己的想像大概是正确的吧。不过,菜穗子没想到和贵子会改变心意去确认。如果是自己,恐怕做不到吧。

太好了。菜穗子对著天花板,再次在心裡喃喃自语,并出声说道:「和贵子一定没问题的。」

结果,自己什么事也没为她做。

妹妹不久就会恢复原样了吧。或许还能回复到泽村夏子所认识的那个和贵子。虽然大概不是现在立刻或明天就可以,但菜穗子相信和贵子一定做得到。不过,助她一臂之力的不是自己。真是不值得倚赖的姊姊。

或许未来,和贵子又会需要我的帮助。但那时我已不在她身边。

第二回合结束了。菜穗子这样想。

两个星期不见。各位听众朋友晚安。上个星期帮我代班的广桥,我买了土产贡菜送给他,并向他道谢。送给工藤的则是味噌。

我也买了满载我心意的礼物要送给大家喔!可能和祈求学业进步的神明有些不同,是善光寺的护身符啦!可是很抱歉,只有十个。想要的朋友,请在下星期前寄明信片来索取。我们会很公正地抽出十位朋友,立即将礼物寄出。赶得上考试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另外,如果特别希望的话,和贵子小姐会与护身符一起在睡铺温存一晚再寄送出去。有这类狂热的朋友一定来信喔!什么?怎么可以自己说这样的话?可是,就只有十个,想要有点不一样嘛!有什么办法。什么?说「睡铺」落伍了?萝唆!我要没收味噌喔!

休假期间,我出了一趟远门。应该算是不错的假期吧。由于费了点工夫才到达目的地,又没有很顺利找到想找的东西,再加上事情办完后想一个人思考一下,所以比预定的多花了点时间。昨天晚上刚回来,一到机场,我吓了一跳,机场变得那么漂亮了!好像未来城市一般。真的!从小到大,人家都是这样告诉我的————「那就是未来城市」。我再次对人类的想像力感到钦佩。

接下来,我非常感谢这段期间写信来的朋友,斥责我的传真也好,担心我的信件也好,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有时候,我几乎快忘记透过麦克风听我说话的,是活生生的人这件事。因为我装作好像懂的样子,摆出一副能理解大家的姿态,这才更觉得恶质。实际上我往往看不见你们的存在,甚至没有察觉到这点。

我思考著那样的事。

如果觉得我很烦人,对不起。可是,再一次就好,对不起。根据工藤的统计,今年以来,我好像已经在节目中说过六十一次对不起。这下子加起来是六十四还是六十五?待会儿计算一下再告诉我。

然而,我只能像这样,透过麦克风,用言语与你们接触。可是,我不能误以为光那样就是现实。我是这样想的。

很抱歉,无法表达得很好。我也还不够成熟。

还有一件事,等我把它解决之后就会恢复活力。我可以向各位保证,绝对不会再让大家担心。可是,不快点行动不行。

因为一个谎言,我不得不向某个人道歉。能不能完整说出来?自己有没有那个勇气?老实说,我还有点不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面对活生生的人。

不过,没问题的。我会做好这件事。

谎言,是什么?谎报年龄吗?其实已经三十岁之类的?

萝唆!在外场安静点!人家明明在说正经话。

没关系。不过,请大家给我力量,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现在请给我一点勇气。

接下来要播放歌曲。这首歌的歌名,那绝无仅有的没完没了的表现,我很喜欢。意思是「没到终点不会结束」,有点冗长乏味对吧。可是我很喜欢。

〈itain'tover'tilit'sover>。

bylennykravitz!

承接业务的书面报告末完成,星期六菜穗子也到学校去。因为她陆陆续续想起一些觉得先写下来比较好的事情,没办法只好去了。每遇到这种时候,她就很讨厌自己的性格。儘管如此,她还是独自一人待在不见其他人影的学校裡,打字到很晚。

日子一天天平淡地过去。

和贵子似乎也很忙,但只要她先回家,一定醒著等待菜穗子回来。然而,菜穗子不想与她照面,即使在家裡也尽可能躲著她。因为碰到面,接触到妹妹想开口跟她说话的眼神,会令菜穗子觉得难受。

又是一个星期的开始。虽然想到这星期就要搭飞机了,但菜穗子却感觉很不真实。

星期二上午,研究室有稀客来访。

对方发现菜穗子的身影后,大摇大摆地走近,在她身旁坐下。菜穗子抬起头,与对方视线相交。

「听说你星期六就要走了。昨天才听人说的。」

椎名久美子说完,稍稍低下头。菜穗子虽然因为忙碌中被打扰感到心烦,但也无法心无窒碍地继续工作,于是将手移开键盘,椅子转向她,刻意按捺住情绪问:

「怎么了?」

对方隐约避开视线不看著她。

「喂,对『研究助理』要称呼老师比较好吗?」

菜穗子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莫名所以,苦笑著摇摇头:

「不是,研究助理没有那样的地位。叫我樱庭小姐就可以了。」

是吗?对方自言自语地都起了嘴。

「可是要走到这一步也很辛苦吧?还要去留学,不是吗?那是很了不起的事呢!」

虽然不知道对方用意为何,但感觉似乎一时半刻不会结束,菜穗子看开了,跷起腿来,思考著该怎样回答比较好。

「是不是很了不起我不知道,反正不是很轻鬆。」

然而对话就此中断。即使如此,也不见对方有起身的淮备。没办法,菜穗子只好继续面向对方等待著,不过椎名久美子只是一直无聊地玩弄著手。我可没有那么多閒工夫啊。菜穗子当然涌起那样的念头。但就在焦躁萌发之际,对方紧闭的双唇终于有了动静。

「我的国语虽然完全不行,可是很奇怪,数理科的成绩却很好。化学呀生物什么的,教科书上写的,我不必费心思考就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