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理由退缩了————彻底来分个好歹吧。你丫给我做好觉悟吧。”
“求之不得。”
就是这样。
无视作为当事人的我本人的意愿,两们劲敌互不相让,打起了谜之战争。
◆
下午七点半。在这个时刻校内活动时间规定为到下午六点为止的初中部学生已经全部离校了,而高中部的学生也结束了社团活动开始一批批地离开学校。
在这些人当中,我与泽渡同学一起来到了夜幕开始降临的操场上。
“……呼,居然没有逃掉而是来了啊。这份胆量我就称赞一下吧,泽渡。”
穿着运动服的和希迎接我们,大量从额头上倾泻下来的汗水和短促的呼吸告诉我们就在刚刚才结束的田径部训练有多激烈。
……哎呀,真的是相当刻苦的练习。虽然正如从小知那里听说的一样,我们学校的田径部在县内也是相当有实力的,但其中和希的练习明显超出周围的人。
四点半社团活动开始到现在三个小时里,一刻不停地反复进行着激烈的练习,和希那剑指全国的决心让我们看了个饱。那练习的激烈情况,足以让只是远处参观着的我全身汗流浃背。而泽渡同学似乎到底也被景象压倒,参观练习的过程中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我是勉强拜托了顾问空下这场地的,不能逗留太久,尽快开始吧。”
“……我是没问题的,不过稍事休息不是更好吗?”
禁止暴力,以这绝对的最低限度条件为基准,两人分胜负的方法定为双方主张的“田径”和“暗号”。现在是准备开始其第一战——田径比赛的情景,泽渡同学和和希一样也换上了运动服。
不过,如果是正经地较量起来的话双方都能预见得到结果,所以作为让步比赛定在和希练习之后进行。
“别小瞧我,这种程度连让步都算不上。你才是,这种一眼就分得出胜负的比赛也有兴致接受啊。有言在先我可不会放水的哦?”
话虽如此,和希看起来身体还是相当疲惫的。虽然说把比赛放到社团活动之后,但我很清楚她不是会因为是练习就放水的人……这种状态下真的能跑起来吗?
“好,那么阿拓,号令就拜托你了。”
但是,站到起跑线上瞬间,和希周围的空气就发生剧变。
不知不觉中汗水已经从额头开始消失,从挺拔的脊梁到腿部画出一条直线。有如证明我的担心是杞人忧天似的,一种运动员特有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充满全身。
“……呼……”
站在旁边的泽渡同学也调整着呼吸,看样子并没有被这气氛淹没,还看得到和平时一样的放松神情。
“那么,各就各位————预备…………”
和希和泽渡同学互相盯了对方一眼的时候,我举起了一只手——
“————跑!”
几乎在我发出号令的同时作出反应的和希开始之后马上一口气跑到泽渡同学前面。然后和希保持着这种势头迅速加快步伐,没一会儿就把速度提升到最高。
大步向前的野性姿势让人不禁联想到草原上奔驰的猎豹。虽然她也应该有计算着前面的路程而维持着一定的速度,但这速度也已经非同寻常地快了。这奔跑的样子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练习的疲劳,只能说果然名不虚传。
“……………………嗯!”
另一方面,泽渡同学在如此奔跑着的和希身后数米拼命追赶着。明明起跑的时候落后了,之后却保持着漂亮的跑姿,在外行人看来也是跑得相当出色。
眨眼工夫和希就在一圈二百米的跑道上转了一圈,数秒后泽渡同学也从我的眼前通过,脸上是平常从未出现过的严肃表情。虽然距离被一点点地拉开,但就现在这时点来说还不是致命的差距。
……虽然知道泽渡同学运动神经很好,但老实说并没有想到她可以跑到这种程度。以那个和希为对手还能够紧追到这个程度,看来每天早上跑步这点并非吹牛。
尽管已经对预料之外的发展感到惊讶,但在第二圈结束进入第三圈的时候,之前一直平稳的比赛中却开始出现一些变化。
“……呼…………咳……呜…………唔!”
与面不改色保持着一定速度的和希相比,在我眼前跑过去的泽渡同学露出了明显苦闷的神色,一直坚持着的姿势的细微紊乱也开始明显起来。
超速……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她大概从一开始就以接近全速的状态奔跑吧。就算泽渡同学再厉害,不做到这种程度是跟不上和希的脚步的。
和希轻轻回头瞥了泽渡同学那边一眼,然后严肃地收紧表情,想要一口气分出胜负似的进一步提高速度。
好家伙,那么剧烈的练习之后还有这种余力吗。
“哈啊…………哈啊…………哈啊…………!!”
…………不,不对,和希也是相当辛苦。她咬紧着牙关,基本上只靠意志力维持着有力的步伐。
不是仅仅要赢,而是要把对方打败得体无完肤,这就是中瀬和希从前下来没有改变过的处事态度。就算体力透支也靠气势和毅力撑下去,这种天生的性格与和希赌在田径上的尊严带来了这种压倒式的奔跑。
距离逐渐被拉开,和希保持着这种状态跑完第四圈进入最后一圈。
胜负已分了吗?我望向跑在后面的泽渡同学。
“……………………”
她便向着我这边重复眨了好几次眼——然后轻轻一笑。
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的同时,泽渡同学使尽剩下的力气做出拼命的冲刺。在带着拼命的表情的泽渡同学从我眼前通过之后,我马上注意到她在眼前做给我看的行为的意义。
短促的眨眼与缓慢的眨眼,其组合顺序包含着意义的暗号。
—··—、—·——、—··—、·———·、·—·—·、·—··、···
摩尔斯电码中表示『负(ま)けませんから』(我不会输的)。(注:为了方便阅读与查询,电码部分在原文基础上加入顿号。日文的摩尔斯电码表可参考这个网址:,这里则不详细列出)
实际上,在剩下的最后一圈里,泽渡同学展现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跑法。与到刚才为止的比赛进程相反,泽渡同学一米、两米地缩小着差距,和希则是好几次回过头看向她。
然后,两个人终于跑完了漫长的一千米。
首先通过终点的——是和希。
“哈啊…………哈啊…………哈啊………………!”
“………………………………”
和希借助肩膀的上下活动反复喘着大气。迟几秒冲过终点的泽渡同学大概连深呼吸的余力都没有吧,当场蹲了下去直直地盯着地面。
考虑到和希在体力上的让步,这应该算是以应有的结果结束了吧。……只看结果的话是这样,但站在拼命奔跑完的两人的前面,我胸中萦绕着无法用一两句话说清楚的感情。
和希果然很厉害,但是泽渡同学也很厉害,竟然以那个和希为对手还能给到这种程度的比试。
…………而且,最后一圈,她在我眼前投过来的暗号。
……那个是…………
“…………哈啊……哈啊……该死的,这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混账。”
总算喘过气来的和希转向还在原地不动的泽渡同学,伸出了右手。泽渡同学握上伸过来的手,总算抬起了头。
“……谢谢,名不虚传呢,中瀬同学。我彻底输了。”
即使脸色透出疲累与不甘,但泽渡同学仍以平静的口吻回应。
“……我倒没什么赢了的感觉,竟然被田径部之外的人逼紧到这种程度。”
脸色不快的和希这么称道,言外之意大概是称赞泽渡同学的顽强吧。脾气别扭的和希会说到这种地步在我看来也很吃惊。
“不过,赢了就是赢了。机会难得,就让我再增加一条规则吧——泽渡,下场比赛我衷心了的话,你就加入田径部吧。”
和希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
“……我、吗?”
“嗯,我们社团接力上人手不够啦,不过如果有你这种能跑的家伙在的话四人接力也可以瞄准好名次了。让这种脚力闲着实在是太浪费了吧。”
规则的追加只是嘴上说说的单方面提案,但是面对着并非开玩笑而是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的和希,泽渡同学一时间露出了思考的样子,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不过,接受这个提案的话我有一个条件。”
“嘛,说的也是呢。是那个吗?我输了的话就加入那个什么暗号部可以吗?”
“不,是关于下次暗号比赛的比赛方式。因为设计暗号当然是由我来负责,所以我本身是不可以回到解读一方的。因此这场比赛希望能够承认我的替代者啦。”
“……也没什么所谓拉。是谁啦,代替你的那个人?”
和希说完,泽渡同学就慢慢看向我这边,以严肃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西村君,可以代替我与中濑同学完成比赛吗?”
“……………………诶?”
完全是抱着旁观者的心情注视着两人胜负的走向的我,在这句突然的发言下猛然吃惊了一下。
……我来比赛?跟和希?
“我所设计的暗号由西村君和中濑同学两人中谁先解出来这一点来分胜负,这种分胜负的方法更容易明白吧?”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作出这种提案的当事人泽渡同学,始终以一副认真的表情等待着我的回答。
……总觉得问题变复杂了。本来这场比赛是决定我加入田径部还是暗号部,而且还彻底无视了当事人我自己的意愿而进行的。嘛,虽然我也觉得没有阻止两人而让事态一直发展到这种地步的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但是,不能只听凭事态随意发展呢。这是关系到我以后的学校生活的事情,我自己想怎么做,再认真思考一次吧。
我试着这样面对自己的真心,然后脑海中浮现的情景是从东京转学来真昼之崎之后浓郁的几个星期。
做到假表白的程度来告诉我链子没拉好的泽渡同学。
做到捏造出“huiwen大人的诅咒”事件的程度来跟我说想要和我一起玩的泽渡同学。
作为无法如约约会的补偿,给我解开长时间分开生活的小知的真心以契机的泽渡同学。
……不知为何,接踵而来的回忆基本上都与泽渡同学有关的片段,而且是以被高度美化了的回忆出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至少每件事的当时的我应该都对泽渡同学的行动没有什么好印象才对。
尽管礼仪端正脑子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优等生来说又相当随心所欲,让我好不折腾,每次都让我动摇,不知为何最喜欢暗号,在这所学校里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创作了暗号之后就非常欢喜地去解读,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可爱得没有其它任何东西可以媲美。
————想到这里,我自己的脸也突然烫了起来。
…………我、我在想什么啊?
“……喂、阿拓,别一声不吭啊,说句话总行吧?”
和希焦躁的视线扎在我身上,我猛然回过神来,几乎是反射似地说出回答:
“明、明白了,我接受替代请求。”
“…………是吗。”
和希倏然低下眼睛,只简短地说了这么点话。为什么和希会做出这种表情,以及为什么我自己会作出这样的回答,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谢谢你,西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