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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如砥闻言吃了一惊,他没料到眼前这位戴着叆叇,身材瘦弱的方主编竟回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话你听不明白了吗?大明立国两百余年,不是修修补补可以走下去的,譬如申吴县,王太仓他们一直不愿为大动筋骨的事,但早晚有识之士会明白这条路是走不通。不变法国家必亡,不新政天下必失,此事又有谁来当之?学功先生既替我指出这条路,就要带着我们走下去,因为这是我辈应为之事,学功先生及你我皆责无旁贷,既身入此局,就要为天下,为江山社稷做力所能及之事!”

周如砺闻言一揖到底道:“学生多谢翰长指点!”

但见方从哲温和地笑了笑,又恢复了儒雅文士的样子:“以后你到我的外间来做事吧!”

周如砥看了一眼主编室内外的桌子,当即道:“学生多谢翰长提携!”

方从哲闻此满意地点了点头。

翰林院里,陶望龄与袁宗道,杨道宾,唐文献及几位年轻翰林正在慷慨陈词。

“敏道兄方才问得好,大宗伯与大司马二人都是主张封贡议和,他们有什么不同?这话正是我要说的。”

陶望龄喝一口茶,当即对众人言道:“大司马之议和,也是当即大多数官员的想法,他所主张出兵援朝,其意只想让倭军退兵就好,将来恢复到倭寇入侵朝鲜前的局面,平心而论你们是不是也是如此想的。”

不少翰林也是点了点头。

“但岂不知在大宗伯眼底,天下之事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不断向前的,此才为不易之易。现在倭国既出兵朝鲜,打破百余年来与我大明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那也就意味我们再将倭人赶回去,两家互不通来往已是不能了。”

“与其如此倒不如顺应天下大势,今日一战将倭国打服气了,然后让倭国如蒙古朝鲜一般向称臣于我大明,而我大明再通过贸易从倭国赚取大量的白银。诸位可知,倭寇俘虏已向北镇抚司全招了,其国内盛产白银黄金,一旦为我大明所有,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所有人目光都是露出憧憬之色。

“而大司马如此议和,恰似别人打你一拳,你还他一下,疲于应对不说。此举更似少年中国说里,老大之帝国。什么是老大之帝国?害怕变革,只思如何继往,不敢思将来!惟保守也,故永旧;不进取也,难日新!”

“说得好!”众人一并交口称赞。

袁宗道点点头心想,确实陶望龄言辞犀利,因为他在翰林院实令不少翰林都心慕事功变法之说。

袁宗道看去但见下面的翰林里眼底已有一股火在燃烧。

袁宗道见此欣然点点头。

随着陶望龄这么说,一名翰林此刻已经是忍不住起身道:“陶兄所言极是,那么我们当怎么办?”

陶望龄道:“为今之计,我等当去文渊阁向元辅陈情!敢不敢去?”

几人露出迟疑之色,这时候袁宗道站起身道:“吾愿往。”

有袁宗道这么说众人也纷纷起身道:“吾等愿为少年之中国,而不为老大帝国。”

第1366章 雄壮

入夜,新民报报馆。

方从哲端起一碗茶随即又是放下。

他提起笔来往砚台上点了点,然后又在纸上写着什么。

一盏一盏油灯点得报馆内亮如白昼,翰林们额头上滚落汗珠在油灯下清晰可见,翰林编辑们此刻都是围着方从哲的主编室门外等候着。

不时有下人给他们递过湿毛巾,他们拿在额上拭了拭汗,然后驻足长叹。

“都这个时辰了,明日马上就要排版见刊了,主编到底在琢磨什么。”

说话间,又有几个人奔上小楼来递了几张纸条,几位翰林看过不是什么要紧消息不值得见报后,又将目光投向了主编室内的方从哲。

“新稿子见报,版面还要调整,等不了了。”

“真是着急。”

说话间几辆马车,从报馆外呼啸而过。平日车水马龙的东交民巷到了夜里倒是格外寂静。

主编室内,方从哲依旧平静如常地修着稿子,仍是那下笔有神的样子!

方从哲将稿子最后润色了一遍,如何能述而不作也是一门诀窍。方从哲定稿后,点了点头,一推椅背站起身,走到主编室外看了一眼笑道:“大家都在啊!”

众人默声点了点头。

方从哲也是点点头,然后将手一扬道:“拿出发稿吧!”

看着方从哲那举重若轻的样子,众人都是群情激动当即一并道:“是,主编!”

看到这一幕方从哲心底一暖,然后负手走到主编室。

他关上门摘下叆叇搁在桌案上,然后整个人背靠在椅上,头向后一仰。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心道,明日会是很匆忙的一日吧!

这日深夜,新民报报馆还在紧张地排印报纸时,天子坐在龙椅上,正手抚着御猫。

“石卿为何如此着急临阵换将?不能等东事都定下来吗?”

田义道:“回禀陛下,石星的意思是林延潮明和暗不和,居然抗命与倭军战于晋州,不如另调他人,遣新经略经略朝鲜,克日必能责效!”

“晋州之战勘复得如何?”

张诚道:“回禀陛下,还没有结论。不过张位上的密揭,却言林延潮在朝经略有功,不日必有好消息,可以奏报朝廷,还请皇上耐心等候数日。”

天子道:“什么好消息?”

“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