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盛夏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御湖上留下残荷一片,随着湖波轻轻摇动着,微有些凄凉。
我坐在石亭里出神,依旧为昨夜的梦心痛不已。梦中是我娘在手把手教我梳头,带着幽香的桃木梳子从柔顺的发间滑过,一梳到底。我娘说姑娘家一定要有一头柔顺如水的头发,这比一张漂亮的脸蛋或是一双白皙的玉手更加重?要,因为头发柔顺的姑娘比较好命,总有人疼。我娘的头发就很好,轻黑的发丝垂坠如瀑,摸上去宛如冰蚕丝一般顺滑,在阳光下看起来犹为赏心悦目。
我小时候经常拉起我娘的头发,像纱帘一样遮在眼前,然后在发丝的缝隙里偷偷朝她做鬼脸。我娘很爱惜她的头发,可她更爱惜我,有时候我调皮了会胡乱揪扯她的头发,她总会忍着痛叫我胡闹,抱着我笑得?温暖。小时候我不明白,后来我才懂了,我娘之所以珍惜她的头发,不过是因为她珍惜我爹,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不外?乎如此。
我无?数次做恶梦,梦见当年我爹和我娘吊死在房梁上那一幕,后来有人把他们放下来。我娘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本美丽的头发全都弄糟了,垂在地上沾满灰尘泥土。当年的我,挨了大胡子一巴掌,跌坐在地上哭得心惊胆颤。可是梦里的我却异常勇敢,含着泪去找来桃木梳子,轻轻给我娘梳头。她爱干净,最宝贵她的头发,我想给她把头发梳理整齐,就像平日那样柔顺。黄泉路上有我爹相伴,我想她一定也希望自己是美美的,那样乱糟糟的头发可不行。
每每从梦中哭醒,我都异常想念我娘,后悔那时的自己那么没用,只会没出息地哭,却连最后一点小事都没有为她做。我一直觉得?我不如我娘命好,不仅头发没有她好,而?且也没有嫁给一个像我爹那么优秀的男人。有时梳头的时候,长长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我会毫不爱惜地扯断,如果叫我娘看见?了,是不是会替我心疼?
只是那个会替我心疼的人已经离开了,离开了好多年。
我站起身往回路走着,已经快到午时,皇帝晨间派人来通知我,叫我中午陪他一同去康宁宫用膳
。
梳妆打?扮完毕,我换了一套高领裙衫挡住颈间结痂的伤口,然后领着长云去康宁宫。皇帝还未来。舒雅公主倒是先到了,陪着虞太后在那里喝茶,态度恭敬里带着丝疏离,一点都不亲切。其实我很想告诉舒雅公主,她还有她娘可以孝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可我终究没有说出口,或许是我嫉妒吧,也或许是舒雅公主那冰冷的沉默告诉我,她并不需要提醒。
自从舒雅公主病好以后,她就整日埋首在佛堂里面念经持素,说要还愿,以感谢佛祖的成?全。我对此不好多加评判,虽然不敢跟佛祖争功劳,但总觉得?舒雅公主和四师兄这媒人也有我的一半。
见?我来了,舒雅公主微抬嘴角点头示意,依旧是那一副沉静自若的样子。我笑着给虞太后请安,然后坐到舒雅公主旁边的位子上,看她手上拿着的经书,原来她先前正在给虞太后念《法华经》。
“先收起来吧,待会儿再念。”虞太后收起经书,叫小宫女把果盘端给我吃。
虽然现在天有些凉了,但午间这时候依旧有几分燥热,所谓秋老虎也是不容小觑的。我身上依旧穿着单薄的衣裙,只在晨间晚上加厚一些,套一个罩衫就足够了。可虞太后却已经换上夹袍,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银黑色常服,领口袖口暗花纹绣。美则美矣,却令人感觉有些怪异,就像夏天烤火炉,冬天扇扇子一样。不过虞太后身体不好,总像在过冬天一样,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颜儿,听说你师门是天山派?”虞太后端着茶盏,轻声问了我一句。
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我连忙吞下口中果子:“是。”
虞太后点点头:“从这里去天上,正好穿过上绫原,听说那里景色秀丽,尤其是那一片丹枫林,堪称人间仙境,你见?过吗?”
我挠了挠腮,摇头道:“上绫原我路过两次,一次是冬天,一次是夏天,景色确实比别处要美上很多,但因不是秋季,所以没见?过丹枫林的壮观之景。”
虞太后闻言,似乎有些淡淡的失望。
“太后您很喜欢枫树吗?”我连忙说道,“清凉殿那边就有一大片枫林,此时正当好,叶子都开始
变红了!你若是喜欢,稳评陪您去看看吧,很漂亮,应该不比丹枫林差多少!”
虞太后笑着朝我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一会儿,外?面的小太监通报,皇帝驾到。且不仅是他,赫连钰也来了,看来今天又是一桌家宴。
自从姬婪国探子劫持刘倾雪一事过去以后,我有很长时间都没见?过赫连钰,今天这还是头一遭。从皇帝那里得?知刘倾雪的下落,知道她已被赫连钰派人安全营救回去,只是宋初伦却有些麻烦。他有一半姬婪国血统,但是大华律例却是不允许外族人入朝为官,于是宋初伦那刚上任不足半月的翰林院常侍之职就被免掉了。我不禁心下庆幸,免掉也好,他那个傻瓜不适合当官,还是跟着他爹学做生意比较有前途。
虞太后看着人多热闹,脸上笑容也多起来,吩咐嬷嬷开始摆宴。皇帝坐在上首,虞太后和舒雅公主坐在一边,只有赫连钰身旁的位子还空着,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坐下。赫连钰在桌下握住我的手,面上却依旧带着微笑,询问虞太后最近饮食如何,身体怎样。
我顿时脸上一热,想把手抽出来却挣不开,又不敢表现出来。好在没一会儿他就松开手,笑着瞥我一眼,泰然自若地夹起筷子吃饭。
席面上气氛还算不错,虞太后询问赫连钰,新兵训练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难处?赫连钰虚心请教了几个问题,得?到虞太后的意见后点了点头,说要回去再研究研究,将行兵的阵法再完善一下。听虞太后说得?头头是道,我这才想起来她是前征西大将军虞守庆之女,虎父无犬女,想必虞太后耳濡目染,对兵法布阵也颇有研究。
五个人围着一张圆桌,偶尔说笑几句,看上去真像一家人在吃饭,挺温馨的。虞太后似乎今天的精神特别好,多吃了半碗饭,把盛饭的嬷嬷喜得?不行。用罢饭挪到前殿喝茶,虞太后靠在软垫上坐着,微微笑着感叹道:“可惜李慕那孩子去江南了。”
言下之意就是,李慕若在的话,只怕此时早已与舒雅公主成?婚了,那这桌家宴就更热闹更温馨了。我促狭地朝舒雅公主挤了挤眼睛,逗她乐子。皇帝也看她一眼,哈哈大笑
:“母后您不用着急,李慕那小子过不多久就能回来了。江南六州送来的折子里面都对他赞不绝口,那一帮贪官污吏可是被他整得不轻,等他回来了,朕可要好好记他一功!”
“是吗?”虞太后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舒雅公主面色微有些发窘,又不好发作,站起身板起面孔,向虞太后他们告罪一声,说有事先回去了。虞太后似乎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淡淡笑着应允了。
陪坐一会儿,虞太后要歇晌,我们就都起身告辞。移步走出康宁宫,皇帝背着手看一眼我和赫连钰,举起拳头锤了赫连钰一下,然后笑着离开了。我站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赫连钰拉着我的手,旁若无人地往东边园子走去。
“不妨事,这里没人。”赫连钰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侧首朝我笑道。
我扭捏着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是做贼一样。一直走出很远,果然午间这林子里很静,并没有一个人影,于是渐渐放松下来。
“钰哥哥,小杏再过几天就要生了,你许我出去吧?”我搂着他的手臂,讨好地笑。
“准了。”
赫连钰今天这么好说话?我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前些天我去央求皇帝,说过几日想出宫去瑞王府。结果皇帝说是赫连钰不准,他叫我好好在宫里待着,最近很忙,没空搭理我。
想到能出宫,我又开心起来,拖着赫连钰的手慢慢走,一边问道:“对了,那些姬婪国探子抓到了吗?”
赫连钰闻言扬起眉梢,淡淡道:“我们行动晚了,只来得及救出刘倾雪,那些探子却都跑了。不过她们现在应该依旧离皇城不远,没达到目的,她们恐怕不会轻易离开。”
能救出人就好,我在心里感慨,还好刘倾雪没事,要不然宋家恐怕要悲剧了,好不容易宋初伦有了后。
我正想得出神,赫连钰背靠到一棵高大的榛树上,垂眸看着我:“颜儿,过来。”
我心头一跳,不禁有些慌乱,但还是老老实实走过去。他伸手搂住我的腰,然后细密的吻落下来,很温柔。我踌躇了一会儿,慢慢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九月荻花风如絮,烟波渺茫哪堪秋。最是不知清霜冷,繁花落尽
孤蝉声。
似乎一夜之间,天气就凉到脚底跟。我打?着呵欠推开窗,顿时就被迎面而来的寒气冻得打?颤,连忙抱着手臂缩回去,嚷嚷着叫长云给我把夹袍翻出来。
这天是九月初十,赫连钰的生辰,也是他的外?公,穆太公的祭日。所以赫连钰虽然贵为王爷,却从未庆祝过这个日子,以前都是皇帝陪着他吃一碗长寿面了事。今年皇帝格外开恩,分派我任务,叫我去好好陪赫连钰一天。我很痛快地答应了,只要能出宫,做什么都行,更何况是陪赫连钰过生辰这种吃喝玩乐的美差。
然而想象固然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残酷的。当我饿着肚子在风起沙扬的校场上站了已经两个多时辰的时候,我已经不再奢望什么海参翅肚飞禽走兽了,能给我一个热乎乎烫掉牙的烤红薯我就满足了。可是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一个烤红薯的愿望也很奢侈。
午时已过三刻,明晃晃的太阳就悬在南边头顶上,在那湛蓝湛蓝的天空中洒下点点微薄的光,并不温暖,风一吹就没了。我把领口裹紧些,一边搓着手一边不停跺脚,抖得?像在筛糠似的。远处开阔的校场上,万千士兵分列成?三队正在那里演练阵型,赫连钰一袭银甲骑着黑马,带领着二百精锐扮作敌军,冲进他们的阵营里抢夺帅旗。帅旗一倒,赫连钰的脸色就很难看,万千士兵更是惭愧不已,自发自觉地拾起刀.枪,再一次竖旗摆阵。
我一直对行军打?仗不感兴趣,觉得?只有疯子才会去打仗,那么多人拼在一起你砍我我砍你,就为了一块土地或一座城池。可是人都死光了,得?到那些又有什么用?战争是这世上最无?耻的事情,用千万人的鲜血去换取一两个人的野心,这是最大的不值。
可是赫连钰发誓,此生他不灭突厥,死不瞑目。突厥一日不灭,他一日不娶我。
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何矛盾,让他不能两全。或许他只是害怕像洪光帝那样,答应娶尹洛雨为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去突厥和亲。或许赫连钰认为,万一他在沙场上有个什么意外,再回不来。或者能回来,但是残了、瞎了、瘸了,那他绝不会再娶我,他不想耽误
我一生。可我若是不在乎呢?既然跟他在一起,那我自然要追随他依靠他保护他,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他。即使是上战场,我也要陪他一起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他瞎了我当他的眼睛,他瘸了我当他的手杖。我这一生已经没什么奢求了,背负的大仇即将得?报,唯一只想好好对他,偿还我欠他的所有恩情。
终于等到训练完毕,士兵们高喊一声口号,然后在各队统领的带领下归营休息。赫连钰翻身下马,摘下帽盔朝这边走来,看到我时猛地一颤,连忙快步走过来,按住我的肩惊讶万分:“颜儿,你怎么来了?”
我被冻得脸都青了,还不忘跟他开玩笑,低下头给他行礼,一板一眼地说道:“回禀王爷,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陪王爷过寿辰!皇上说了,不把您哄高兴了,就要砍奴才的脑袋!”
“寿辰?”赫连钰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看着我有些无?奈。也不管周围那些士兵好奇的目光,拉起我的手就往校场外面走,一边惊声责怪我,“怎么这么凉?你就不会在屋里等着?”
他的掌心暖暖的,正好把我冻麻的手包在里面,我吸了吸鼻子:“王爷,奴才冻死事小,饿死事大,您要赔我一顿大餐!”
赫连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拉着我快步走进校场外面营地的正厅,一边吩咐一个侍卫,叫他去准备一碗姜汤送来,速度要快。拿起毯子把我裹起来,赫连钰又把我数落一顿,说我不该站在外面吹冷风,还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想陪着你。”
赫连钰怔了一下,然后脸上薄怒散去,慢慢浮起一丝温柔,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这一幕碰巧被那个来送姜汤的侍卫看到了,惊得?差点把手里的大海碗给扔了,还好赫连钰反应得?快,一伸手把碗接过来,然后关严了门。
此时我正穿着一身普通侍卫服,又是男子打?扮,就这样和赫连钰拥在一起,确实有些惊世骇俗。我倒是不要紧,反正那侍卫又不认识我,倒是赫连钰不太好说,不知会不会被认
为有那什么特别的嗜好。见?我一脸促狭的笑,赫连钰无奈地摇摇头,把碗递给我,叫我快些喝了。
我摇摇头不肯喝,嫌太烫了。赫连钰把汤吹凉,然后喝了一口,说是不烫。我还是不相信,非要他再喝一口我看看,赫连钰果然又喝一口,意思是你看看,真的不烫。我走近一些,说刚才没看清楚,要看得?仔细一些。赫连钰无奈又端起碗,就这样一碗姜汤被他喝了大半,我这才接过碗把剩下的喝完。赫连钰半晌明白过来,拿眼辣地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抱着碗快要扣在脸上了。
暖热的汤入肚,整个人顿时暖和起来,腹中却是更加饥饿了。我催促赫连钰,要去吃大餐。赫连钰看着我有些为难,用商量的语气跟我说道:“颜儿,改天好不好?军营里还有很多事亟待处理,我恐怕走不开。”
“过了今天就不是贺寿了,再忙也要吃饭!”我揪着他不肯妥协,坚持要去吃大餐。
赫连钰被我缠不过,只好通融一下,各退一步,说是去明月楼叫一桌好菜送到这里。我正自告奋勇要去明月楼点菜,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似乎有什么暗号在里面。赫连钰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沉声道:“进来。”
来人是游梦,后面还跟着两个青年男子,似乎是她的手下。同样也穿着一身普通侍卫服,游梦却像是一个战场纵横豪气干云的将军,而?不是我这样的绣花枕头,空有一个花架子。
似乎没料到我会在这里,游梦迟疑一下,然后很快镇静下来,朝赫连钰拱手道:“王爷,事情已经有结果了!”说完她就不出声了,只是拿眼看着我,目光里满是冰冷的疏离。
我心下暗暗叹一口气,转身给赫连钰行礼:“王爷,我还是先回王府吧,你晚上早些回来,我等着你。”
赫连钰微笑着朝我点头,叫来杨盛,送我回王府。推门离开的时候,我看到游梦冷冷瞥我一眼。那目光里面很复杂,有怀疑,有嫉妒,有恨……还有同情?
不知游梦在同情我什么?或许应该同情的人是她吧。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为他不择手段,不知该说她执着,还是痴傻?
回到瑞王府,林伯看到
我很开心,直念叨着王爷不注意身体不知道休息,总算是来了能管住他的人了。我直喊着肚子饿,一路奔到灶房里,张嫂正在杀鸡宰鹅。这天是赫连钰的寿辰,虽然不能大办,但是一桌像样的饭菜还是必须的。我看中了一盘雪花猪蹄,端着盘子一边啃着一边跟张嫂聊天。得?知赫连钰最近忙得?不成?样子,废寝忘食的,从未在子时之前休息过。我听得有些生气,想着等他晚上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吃饱了无?事可做,看看时间还早,离天黑还有好几个时辰,我便回房换了件普通的素色夹袍,准备去明月楼看小杏。杨盛倒是没有阻拦我,依旧跟屁虫一样甩不掉,一路跟着我去了明月楼。
到了那里我才发现,明月楼今天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开门做生意?穿过小巷子绕到后门,发现门是开的,里面吵吵嚷嚷,不知出了什么事。我顿时担心起来,连忙快步冲了进去,只见后院里站了十几个人,胖嫂、老陈、小田、小桃他们都在,铁老头也在。一群人围在一扇门旁边走来走去,煞是着急。
有女人的尖叫声从那扇门里传出来,听起来惨不忍闻,不时有一个老婆子端着一盆盆血水走出来,场面有些骇人。我呆愣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小杏莫不是要生了?连忙走到铁老头身边,我指着那扇门且惊且喜:“小杏!小杏她……”
铁老头看到是我,顿时眼睛一亮,但又很快黯然下去,朝我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成?呀,从半夜就开始生,到这会儿了还没生出来,唉……”
我一听就急了:“没大夫吗?!产婆呢?我去找……”
“你别急,人早就找来了,都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大夫产婆!”铁老头连忙拉住我,“只是那产婆说,小杏怀的只怕是个双,总要多受点罪。等着吧,急也没用!”
我才稍微定下神,又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小江呢?怎么没见他?!”
“小五哥你还不知道吗?小江他已经参军了,上个月刚招收的新兵,他去报名通过了。”小田朝我说道,“不过小杏生孩子,他总该回来一趟,已经叫人去通知他了。只是军营里不比咱这平常日的随便
,谁知道他到底啥时候回来?”
小江去参军了?我一时间感觉有些头疼,又有些生气。小杏马上就要生孩子了,他却跑去参军,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铁老头见我脸色不好,拍一下我的手肘:“行了,你也别气了。军中补贴很多,一月的银钱能赶上一个长工半年的工钱,小江他去参军,还不是想让小杏和孩子过得?好一点?”
我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或许男人和女人终究不同。男人爱惜他的妻子,就会拼命去拼去闯,想为她创造出丰裕的财富和生活。而?女人或许宁愿吃糠咽菜,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正说着,忽然从屋里传出尖亮的婴儿啼哭声,而?且还是此起彼伏的二重?唱,顿时众人一喜,连忙往门前凑去。
“恭喜恭喜!”一个产婆满面堆笑地走出来,连声道,“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哇——”
“小杏可真有出息!”
“小江那个混账怎么还没滚回来?都当爹了!”
……
一群人嘁嘁喳喳地说笑着,都为小杏和小江感到开心。我也乐得?不行了,没想到小杏这么能耐,一生就是倆。
院子里乱哄哄的,产房里腌臜,产婆不让进人,正在那里忙活着收拾,小杏却已经累得昏睡过去。我隔着窗户缝往里面瞧了一眼,只见小杏满脸倦容,正睡得酣沉。大床里面裹着个小被,里面似乎有肉呼呼的一团两团,看不清楚。
看来今天想看看刚出生的两个小宝是不行了,我又跟铁老头絮叨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铁老头将我送到门口,看杨盛在前头走着,没注意,便悄悄扯一把我的袖子,低声道:“颜丫头,找时间再来,老头我有事跟你说。”
我点点头,叫他放心,然后快步朝前赶上杨盛,免得?叫他怀疑。
回到瑞王府,天色已经灰暗下来,开始入夜了。张嫂早已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王府上下都在低调地喜庆着。我从花厅拉把椅子坐到鱼池旁,一边喂着鱼,一边等赫连钰回来。
可是这一等就等到第二天,赫连钰却一夜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