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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阳和徐北离四目相视,对望一眼后,前者淡笑道:“打扰徐真人了,古井观以终南山为伴无数载,历代门人却从未登全真教见礼,还望徐真人不要见怪,只是我等实在不善交际为人惫懒不喜出行,只固守在那一座小山头上,对此倒是失了不少的礼数,见谅,见谅。”

徐北离淡淡地说道:“方外之人不重礼数,无妨,北离早知终南山中有世外道友毗邻却也从未前去叨扰,说来我们也是有些失礼了,终南山是天下人的终南山,世人皆可来此谈不上谁是主谁是客,终南历年来隐士无数都视此地为家在此修行,道友太过客气了,不过说来贫道确实好奇,那后山小山头上的道观是何来历?虽好奇却也无心打听,但今日道友前来想必是能为北离解惑了。”

简单的客套了几句,余秋阳被徐北离请入重阳宫,两人随意的席地而坐,有小道上来一壶茶水后就退去了,徐北离拎起茶壶把面前的两个茶碗倒满,伸手示意道:“道友,用茶。”

“北离真人客气了。”余秋阳又欠了欠身子,伸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对于碗中冒着热气入喉还是滚烫的茶水浑不在意。

“赶了些路,忙了些事,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有点唐突了。”余秋阳放下茶碗畅快的笑了笑。

今日的余秋阳,一改往常嚣张跋扈的性格,面见徐北离举手投足说话间处处都透着一个礼字,如若向缺看见肯定得惊掉了一地的下巴,我师叔说好的跋扈,说好的嚣张呢,谁都能转了性子,他唯独是万万转不了的,仗剑闯阴间的余秋阳不该是这个样子滴啊!

徐北离又给面前的茶碗添上水后,说道:“全真子弟不善代客,讲究随意随心和随性,别无他有只有一壶茶水侍奉道友,自然是能管够的,请喝。”

余秋阳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然后说道:“北离真人若是去了古井观,恐怕接待您的还没有这一壶茶水呢,最多取点冰凉的井水罢了,以前倒是有那么几两大红袍算是勉强能拿的出手,但最近几年有个败家的小子如牛饮水全给糟蹋了干干净净,我们恨的可是牙直痒痒但也没有办法,不过所幸观里平日从无外人登门,如何代客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徐北离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笑道:“那今日道友上我全真想来也不是客套几句话来的吧?”

余秋阳面色一整,庄重地说道:“上全真,是有事相求徐北离掌教。”

“请讲。”

“道友请看”余秋阳伸出右手指向身旁的四盏命魂灯,早先他来之时徐北离就望见了这四盏青铜古灯,当时就颇为惊异,更有惊诧。

这四盏青铜孤灯上各悬浮着四盏烛火,后面三盏火色通红似乎看出颇有昂扬之意,但前面一盏却颜色有些淡黄,火光略显萎靡。徐北离看了一眼后,就抬头说道:“去年之时,有一天终南山上空万物生气被抽,缓缓汇聚于后山,无数生机涌去,持续良久……”

余秋阳点头说道:“正是有一盏命魂灯需要庞大的生机借此保住灯火不灭。”

徐北离指着第一盏古灯说道:“如今这……”

余秋阳轻声说道:“我来,正是想借全真的北斗七星阵一用,还望北离真人能够成全。”

徐北离收回手指,静静的看着余秋阳默不作声,全真教的北斗七星阵乃是全真护教的根本所在,乃是当年全真祖师王重阳所创,之后被座下全真七子加以完善,用来护住全真教派千百年无恙,余秋阳提的这个要求可谓是让他有点为难了,就像常人去别人家做客,跟主人说我想去你们的主卧睡两天一样,要求显得太唐突了。

余秋阳见对方脸色迟疑也不着急,慢慢的饮着茶水,不急不缓,性子平淡的有点异常。

良久过后,徐北离叹了口气,说道:“道友一上门,就给北离出了个大难题啊!”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道友有为难之处那也正常,毕竟秋阳提的要求是有点过分了,不过……”

第1206章 各自出山

余秋阳顿了顿,从身上拿出一卷画轴推到了徐北离的面前,笑道:“总归是觉得自己有些太唐突了,我这里有件东西希望能让北离真人压压惊。”

太上玄门正宗的徐北离真人有惊的时候么,肯定有过,但自从他执掌全真教后却已经少见的露出什么惊容了,身为一派之掌处事不惊不躁可是根本,总不能太显得小家子气了。

余秋阳递过来的这卷画轴已经有些泛黄了,两端木轴还有些破损,画还未摊开一股带着腐朽和沧桑的气息就透了出来,徐北离眼睛盯在画卷上明显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甚至还让他古井不波的心里出现了略微的躁动。

余秋阳端起茶杯吹了吹杯中的茶水,眼神盯着飘在水上的几片茶叶不在关注对面,徐北离看了两眼画卷后伸手拿起来,然后摊开在面前,这是卷人物的肖像画,画中人穿着一身黄色的道袍,手中拿着把芭蕉扇,一缕长须过胸,面容苍老额头宽阔脸庞宽大,脑后长发被一枚发簪别了起来,画中右上方写着几个小篆,北五祖重阳子。

徐北离惊了,握着画卷的两手同时一颤,“唰”的一下抬起脑袋,看着余秋阳问道:“这,这……”

“这是重阳真人的画像,我特意从别处取来送于北离真人。”余秋阳淡淡地说道。

徐北离顿时起身,整了整身上的道袍,拿起拂尘一摆,朗声说道:“谢道友大义。”

这副重阳真人像是由北宋大画家扬补之为王重阳所画,自他创立全真教后就一直挂在重阳宫供人瞻仰,但入明之后全真不如衰落时期,明太祖不喜道教开始打压,首当其冲的就是有太上玄门正宗的全真教,朱元璋甚至开始驱逐正一,天师和太上等教徒,全真教在那时分裂成诸多小派居然有八十六派之多,虽然分裂这么多道派但他们依然奉王重阳为祖师,对其依旧极其敬重,但自那时起王重阳有两件非常重要,乃是全真派象征的东西在全真分裂时被遗失了。

一是这副重阳真人像,二就是他所写的重阳全真集,这两件东西被称为全真的象征,但却在明初被遗失了,从此不知去向,从全真教逐渐恢复如初后,寻找这两件东西成为了历代掌门首要的目的,可惜的是到了徐北离这一代,仍旧没有一点音讯。

徐北离平复好心境,这才重新坐下,神情有点复杂地说道:“道友这是想要于频道做笔交易了?”

余秋阳摇头说道:“要说是交易那就是寒碜了北离真人也玷污了在下的一片心意,同是道家子弟,重阳真人也乃我心中敬仰的先人,能巡回他的遗物在我看来也是件大善之事,不谈交易,无论北离真人答不答应我刚才的要求,这幅画我都还给全真教。”

徐北离怔怔的吸了口气,余秋阳说这不是交易,但他真能平白无故的就收了这份天大的人情?

佛门道派最讲因果,轻易不能沾惹!

没想到的是,这时余秋阳在徐北离还没回复他前,又非常认真地说道:“在此,我郑重向北离真人承诺,三年后,重阳全真集我也在此双手奉上。”

良久,徐北离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道友出此两份大礼……不知哪天道友要用我全真北斗七星阵?”

“两日后!”

余秋阳紧绷着的神态终于全盘放下,他极其罕见的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后背已是一片湿漉漉。

藏区,雪山之巅有一老僧,最近年余一直枯坐于一块凸起的巨石上,只穿着一身简陋的袈裟,终日里打坐念经不动如钟。

老僧下方,是一寺庙,甘丹寺。

甘丹寺,一穿着红色袈裟的年轻喇嘛头顶黄色的高毡帽,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走了出来,踩着深厚的积雪走上雪山之巅。

他身后,一众喇嘛躬身行礼齐声说道:“送活佛出寺,望活佛早日归来。”

年轻的活佛嘴角抽搐了两下,愤愤的念叨着:“憋了快一年了,我他么才不回来呢,我是欢喜佛,是欢喜佛,不是活佛。”

碎碎念的年轻活佛挥舞着拳头走上雪山之巅来到那老僧身前后,顿时神情一收敛,跪在地上说道:“师傅。”

“走吧!”老僧睁开浑浊的双眼,站起来,居然光脚踩着几乎要没膝的雪地上。

曹善俊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咧着嘴角问道:“师傅,咱去哪啊?”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曹善俊又抽搐了下嘴角,说道:“师傅,就咱们两个了,别整禅语了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