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摆满实木架,一排排, 密密匝匝。若是细看,每个架上用朱笔写着纲目。而如今, 标注“澶州都督府”的那一层上, 是空着的。
木架旁边的地上铺着个厚厚的蒲团,袁文清席地而坐, 身旁散落着十来本账册, 借助身边昏暗的灯盏, 他逐本翻看着。在他身后墙角放着只大木桶,隐约有火油的味道在鼻端萦绕。
良久,有人从密道另一端走来。袁文清没抬头,这密道之中百步即有铁门阻拦,机关控制,能从外面走到这里,如今澶州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袁文竞。
来者果然是袁文竞。他伸手握住石头墙壁上的长明灯,往左用力一扭,又轻轻往外一拉,拦路的铁栏杆自动向一旁移转,让出路来。
来到袁文清身后,有些奇怪地问。“大哥,您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翻翻,怕时间久了,忘了,总的心里有数。”袁文清手撑地面,站起身来。
袁文竞看看左右,抽了抽鼻子,皱起眉头。“这木桶之中是火油?大哥,您是想……”
“未雨绸缪罢了。若真有那么一天,袁家也遭了蒋家的难,那时候,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屋子。免留后患。”
袁文竞有些不悦,这回他来澶州,堂兄多有悲戚之语,让人觉得不祥。他勉强挤出个笑容,安慰道:“蒋天南已死,咱们少了个心头大患,大哥也可以放宽心些了。”
袁文清把手中的账册扔在地上,“既然蒋天南已死,他的这份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袁文竞上前捡起来,掸去灰尘,翻了几页。“这是咱们多年来布下的天罗地网,日后更可以制衡各方面人事,让那些心存二志的人有所忌惮。大哥,此物还是留着的好,说不定何日就派得上用场。”
听他如此说,袁文清露出些苦笑。“二弟,还是别盼望这些东西能派得上用场,等他们上场之日,只怕,就是我们袁家穷途末路之时了。”
袁文竞的眉心纠成一团,他忽然生出些怀疑。
袁家大房究竟还能不能继续做京城镇南侯府的坚实后盾?袁文清这个族长是否还值得委以重任?他的消沉低落之姿已太过明显,明显的让人怀疑是否下一刻他就会失去控制。
镇南侯在京城杀伐决断,步步惊心,需要的是一个永远坚定、顺从、执行力强大的后盾,而不是一个充满怀疑、消沉、随时有可能失控的盟友。
他想起父亲常念的一句话——百年世家,犹如参天巨树,不免枝派繁多,良莠不齐。若是有残枝败叶,枯蒿腐草,为着整棵树着想,也唯有把那残枝枯蒿都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