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本是一行十人,现不仅死了全部马匹,还只剩奚珂,朔一,莫桩,莫冉,孟衍,铂钻,季尺七人向鄚阳返回。
朔一自是因腿伤而不能自理走动,莫桩给师父做了担架,由众人轮流抬着前行。孟衍亦是伤的不轻,莫冉一路搀扶照料。
一行七人行的并不快,出了狱法山一带,由莫冉引领,又走了近十日方才行至代国境内。
墨家众人先于代都落脚,给朔一,孟衍寻了医者,又买来马匹,后找来木料众人携力赶制出一辆简易马车,方才载上朔一和孟衍,再择了平坦道路向鄚阳行去。
奚珂扶着马车一路照看躺在上面的师父朔一。奚珂虽是照看师父,但却总是不禁打量着马车。
朔一看出的奚珂的心思,问道:“珂儿,你为何总是打量马车,有什么不妥吗?”
奚珂回神,忙说:“师父,没什么不妥。徒弟敬仰师父师兄和诸位墨者的手艺,这马车虽是临时赶制,确也如此轻巧耐用。”
朔一:“珂儿,你是否也想学造车?”
奚珂猛点了几下头。
朔一仰倒笑道:“舆轮相乘,流运罔极。”
奚珂不解师父所说何意,总之看到师父听自己说想学造车然后大笑,知道肯定不是嘲笑,而是开心。
又行十日有余,众人才穿过中山国和鼓国,回进到了鄚地。进入鄚地时天气已是由凉转冷,众人纷纷披了独谷皮毛御寒。
这日,众人已距鄚阳城不远,阴郁的天空却突然飘起了雪花,雪花飘落,亦是越下越大。奚珂扶着马车冒雪前行,随着积雪覆盖,也渐渐在地上踏出了脚印。
走了不多时,大雪便将墨家众人包裹成雪人一般,直到奚珂听得莫冉说道:“到了,鄚阳。”方才抖落头顶雪花,抬头看去。
一堵高大的黑色城墙正矗立眼前,两侧城墙直隐没在大雪之中,看不到拐角。偌大的城门上金文刻着鄚阳二字。城楼之上亦是立着数面大旗,被风雪吹的剧烈飘动着。
奚珂于雪中极目向那当中的旗帜望去,正是金文写的“华”字,这华字正如天子祭祀所用的必备之物菁茅一般,下有弯曲木根,生三支菁茅茎破土而出,三支脊茎末端又各生一花叶而下垂,所谓华字。
看到这华字旗,奚珂方才又想起,现在鄚阳不仅是墨家所在,更还是周王望的都城。
穿过深邃的鄚阳城门洞,奚珂见虽是下着大雪,这城里亦是拥挤热闹非凡。售卖器物,农产,猎物的人们摊摊户户紧挨,更见有几座烟筒高炉矗立,那里的人们正添着干柴将火烧的极旺,融化着各种珍奇的矿石。更还有几个人拉着一根古老的巨木根售卖。
奚珂自幼山下长大,从未见到如此繁华的城市,这一切令他目不暇接。他四处张望观看,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直到莫桩拉他随众人走至一道大门前,奚珂方才回神,举目看到一扇黑色大门,大门之上的门楣没有匾额题字,只是刻着一把圆规和一把矩尺。
奚珂正注视着那圆规与矩尺,莫桩对他说道:“师弟,到兼爱阁了。”
随着大门打开,奚珂和莫桩搀扶着朔一步入院内,此时奚珂发现,这兼爱阁院落广阔,四周屋舍环绕,院正中矗立着一座有五层高的楼阁。
奚珂见此景后心想,难怪墨家各门都叫某阁,可当真是建有楼阁。
兼爱阁的墨者本是不少,但眼下大多外出远行未归。院中几名墨者见到莫冉和朔一等人回来,纷纷惊喜的跑来慰问寒暄。
奚珂见莫冉对其中一位墨者问道:“巨子和阁主可在?”
那墨者:“在,正在兼爱阁中。墨者冉,大家都还以为你们遇到大难了呢。”
莫冉:“看来朔一墨师放出的飞鸢,你们收到了。”
那墨者:“是,收到了,看到飞鸢上的讯息,大家都很担心你们,还以为…。今到你们归来,实在是太好了,我去给其他几阁墨者通报一声去。”说着,那墨者看了两眼奚珂,没多问,便小跑着往门外去了。
朔一:“既然巨子和兼爱阁主都在,我们就进去禀报见闻吧。”
奚珂依然是和莫桩搀扶着朔一,与众人一起进到了兼爱阁内。
刚踏入兼爱阁,奚珂但见两位器宇不凡的墨者便迎了过来。
两位墨者看到朔一,孟衍,莫冉三人皆负伤,且不见伯考和他的两个弟子回来。和众人一番交谈问询后也是感伤了一阵。
莫桩此刻偷偷对奚珂低声说道:“这位就是巨子,那位就是兼爱阁主。”
奚珂听莫桩这么一说,顿觉有些意外,这两人虽气宇非凡,但看起来和其他墨者也都一样,连服装发冠都没有何异,连说话也是极为平易。心想,这或许这也映衬了师父所说的我墨家所主张的兼爱和非乐吧,主张平等的爱,反对繁缛礼节。完全不同于日常听闻的那些尊卑贵贱之分。
奚珂一直注视着巨子。而巨子和他人一番谈论过后,也突然转而看向了奚珂,奚珂与巨子两眼相对时,奚珂只觉巨子两眼深邃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