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爱人

三复仇 梦穹幻 3514 字 2024-04-21

女人身穿浅黄色衬裙,深情者追逐黄色。她身材高挑,上身披着狐皮小披肩,藏蓝头发在距末端三分之一处束紧,面容带有北方人特征,鼻梁高而细挺,肤白,但并不像她在北方的同胞们那样粗糙。

她的眼睛直直望向远方,女人站在镇中街旁。夏风带过,她把束发撩至胸前,却不知不觉攥紧了。她侧耳听着风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风舔舐街道的声音,风拂过耳坠的声音。有一瞬,她忘记了自己的心情。这女人有一个深情的名字。

她并不是一个擅长等待的女人,也不擅长忍耐。但在此时,她却有着将炎热夏日、聒噪蝉鸣和风吹起的尘土全都一口吞下的气势,她抱着这样的气势继续等待下去。

不知不觉下起小雨。

她就像狐狸一样,向后躲在屋檐下,还是倚着柱子。没过多久,发尖就浸湿了。她又把头发撩到肩后,茫然地考虑着。

应该给家里换把椅子。

无论怎么想她也说不清楚这个念头从哪来,于是她的意识又回到风声上。现在听不到风声了,只能听到滴答的雨声。

她并不讨厌雨声。年幼时的记忆都很模糊,不过此时她竟然找到了一丝相似的地方。原来南国也有和北方相似的雨声啊。

她为自己察觉到的这件小事由衷感到欣慰。

她喜欢被雨浸透的小镇。虽然如此,此时这个镇子绝不能形容以“烟雨朦胧”。

晴天固然好,雨天也有人曾为她打伞。这是她喜欢雨天的缘故。但那一人却喜欢晴天。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她收束起来,继续专心等待着。

天空染成灰色。只要有雨声,就能一直等待下去。

“但是,应该已经到了。不过,嗯……”

即使如此,她还是呆呆地听着雨声等待着,狐皮披肩的肩头接合处,刺出几根狐毛,倒也挠不到她的脸。小镇的街道上没有其他人在走动,她听见了雨滴敲击窗户的声音。

然后是自远而近的,一串响亮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在其中的,有一个富有朝气的青年的声音:

“诸位!解除警备!前队把大家的重装备送到公会去,明天你们去认领!其他人跟我去卸货!”

在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队人马迈入小镇。

领头的青年身材很高,圆脸,两肩也很壮实。他左右张望一下,很快就看到了她。她招招手,青年便向她跑来。

“海尔达,你在等人吗?”

她又好气又好笑,“嘭”地敲了下青年的脑袋。

“要叫‘姐姐’,半年不见你长本事啦?”

“是,海尔达姐姐。”青年嬉皮笑脸地道,“我回来啦。你的货都没事儿。我看你店里的桌子可以换一套新的了。”

“我不换,”海尔达转身就往回走,“你们队里呢,朗提怎么样?”

“呀,小派帕斯,他嘛,他表现还可以。”

青年招过来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随后跟上海尔达。

“还可以?”

“嗯,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虽然一开始反对你让我带他去,不过总归他还起到了一点作用。中途他干着会计的活儿。”

“那还不错。”

海尔达的牛皮凉鞋“啪嗒啪嗒”地跺起水珠,雨已经停了。

“我想告诉你一件好事。”青年神神秘秘地说。

“什么?”她瞥了他一眼,“你终于决定要跟那孩子在一起了?”

“呃,不是那件事儿。不过跟那也有点关系……不过那也能算一件好事吧,姑且。”

海尔达突然站住,然后又往前走。

“那啥……嘿嘿,姐姐,我要升官了。”

海尔达又站住了,这回她的大眼睛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瞟了一眼那青年。说是青年,其实他才刚十八岁,长年的冒险经历让他只有在某些时候才露出些稚气。

“升官?怎么升?你们团长终于要退休了?我看他不老呀。”

“嗯……”那男孩子的眼睛里露出些许愧疚。

“团长去世了,在路过巩特谷的时候,他发了高烧,我们不得不在那等了两天,他得了热带病,很重,随队医生也尽力了,我们确实没办法了。后来我们把他埋在谷里,他要我给他的妻子带两块宝石和一份遗嘱,并做他剩下财产的保证人,这些我都一丝不苟地给办到了。进镇子之前两位合伙人给我带了封信,里面讲了团长在出发前就让我做他的后继人,所以我过一会儿就去拜访摩曼先生。”

那姐姐拉住他的手。

“爱德华,因为一人的去世使你得到幸福,你应该为他祈祷,不然天上之主也会收回那份仁慈的。”海尔达说,“愿天上之主使他永驻天国。”

“我明白的,姐姐。”爱德华回答道。

海尔达在镇子里有个酒馆,现在他们快到了。

“你这次过得怎么样?”

“还是那样,”他说,“我还是负责佣兵队,后来负责整个商团的杂务……小派帕斯的会计做的还是不错的,帮了我很大的忙。这回队里也有几个老伙计,有他们帮忙其实也比较轻松。摩曼先生说,或许我可以买下团长那一份股份。不过我没有那么多钱,而且也要留给团长的遗孀一部分……”

究竟算是佣兵呢,还是商人呢。青年一说到这种话题就滔滔不绝。海尔达默默地听着,只是牵着他的手。

“我也是合伙人啊。”

爱德华张了张嘴,忽然发现了新大陆。

“真的!海尔达,我们凑在一起好像比团长还略多一些。”

马上就到家了。

“不过两位大老板也许不会同意这么办,我也许可以试试说服他们。怪不得,怪不得,我本来还以为就算团长提前说了,这位子也不一定落到我头上。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女店主伸手推开门,酒馆里边本来像是马戏团一样的声音一下就安静了。海尔达威严地扫视一圈,一位红发的女侍应正给客人端酒,女侍应没有看见海尔达背后的佣兵。

只听见红发女孩轻声说:“白鬃叔叔,您不能再喝了。”

那客人大吼大叫:“提露莎,你妈妈都没这么管过我。”

“我只给您一半,剩下的一半,我一会儿送到婶婶那去。”

客人顿时不敢吼叫了,只是嘀咕着“一个希尔迪亚人……你妈妈那个希尔迪亚人……”

女侍应看见海尔达了,她赶忙迎上来“派帕斯夫人!您可算回来了,——他呢?”

佣兵从海尔达身后闪出来,原来他使劲缩着自己的高个子。

“呀!”提露莎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佣兵爱德华也一样。用通俗的话讲,此时这两位可爱的情侣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海尔达·派帕斯轻咳一声,这两人终于醒了过来。一切都像流行的爱情那样,佣兵朝提露莎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一会儿见”,每一对情侣都有类似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