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这个名字，顿时让雁断霎时间回想起了那段断断续续的记忆。

长门山险之又险的两场厮杀，那天月夜下的邂逅相遇，山林之中怀抱软玉温香御剑寒空，晨曦诀别城池郊外。

这些诸多经历隐匿于他的脑海深处，最近三两月的时光，发生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这也导致了雁断在回想那一幕幕的重逢经历之时，心底情不自禁地兀自唏嘘两声。

长门山的重逢相遇过后，二人再次分道扬镳，直到不久之前，雁断方才将那件不久之前、却又仿佛遥远时光之中的经历彻底琢磨清晰。

李嗣源，唐国赫赫有名的封号悬赏士，当初在凝灵境的时候，便强行拼杀了一位成名已久的尊者。

尽管李嗣源是天时地利人和，而那位本就暗疾加身的尊者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此消彼长的差距急剧拉近之下，这才有了前者大显神威，一招诛杀后者的传说。

修真界的传闻，与凡俗尘世的市井流言一般无二，永远与事实大相径庭。

或许某个衣衫褴褛的乞讨人，在横卧路边百无聊赖低头看两只蚂蚁打架。

而这一幕落在闲来无事的多嘴人眼中，随即在喜好逞口舌之快的百姓口中彼此添油加醋，最终就可能演变成令人瞠目结舌的冠以“传说”帽子的风言风语。

譬如什么仙风道骨的修真长老，在山巅俯瞰白云苍狗下，真龙天风咆哮嘶鸣，飞舞交织，进而感受到了大道的共鸣，从此羽化而登仙。

众生百姓的口舌之利，是极为可怕的。

形同上述那般的流言蜚语，尽管不明缘由得夸大了其词，甚至完全是脱离了蓝本之后，天马行空的瞎编乱造。

但这些，总归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太多负面困扰。

除了茶余饭后的众人自娱自乐，倒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就像那些具有两面性的物事一般，百姓口口相传的风言风语，大多时候，更是类似损人不利己的“疯言疯语”。

张口胡诌八扯从来不是什么耗费精力，亦或损伤利益的绝非易事，而是信口开河的随心所欲，只需溅出几点横飞的唾沫星子，便可轻松得任意拈来。

于是，这也就招来了某些极为令人作呕的物事。

倘若一个流离失所的孤苦少女，无依无靠的孑然一身，趔趄蹒跚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那么虚无缥缈的未来，只会给予她愈发残忍冷酷的现实。

多数时候，这种少女最终的结局，并非沦落街头之后的冻死骨，而是经受不住充满恶意揣测抹黑的窃窃私语、甚至是那些堂而皇之的高谈阔论。

这些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引发了少女精神地崩溃，最终以充满了无用徒劳的不甘、憎恨、痛苦、绝望，随后自绝于世，撒手人寰，乃至于死不瞑目。

然而尸骨未寒招致的，仅有三两声冷冷淡淡的唏嘘不已，余下更多的，仍旧是凭空无故污人清白的议论纷纷。

世界是没有温情的，人们最热衷的、最擅长的，永远都是无关自己痛痒与紧要的口舌之快。

几句悲天悯人的叹息，几十句、几百句、成千上万句无中生有的恶毒，都是可以口若悬河的，也是足以侃侃而谈的。

比对起悲悯与善意，人类这种生来便缺乏良知情感的生物，其实更加喜好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的言行举止、衣帽着装、乃至或凄悲、或艳羡的遭遇。

说起艳羡这个词眼，大抵只是人们对自己嫉妒作祟的贪婪之掩饰与美化。

羡慕与妒忌的界限相当模糊，二者彼此甚至只是隔着若有若无、一捅就破的薄膜，几乎相互融合，且不分你我。

冷嘲热讽是严于律己、勤勉学习先贤古籍的君子所不屑、所不愿的。

但先贤之所以受人推崇，君子之所以受人敬重，本质而言便是他们境界的难以企及，更是他们相较众生数量的凤毛麟角。

而这也侧面说明了，多数遵循自己生来具备本能而肆意成长，将损害他人的言行举止，冠以言论自由高帽的平头百姓，对落井下石、冷嘲热讽是天赋异禀的。

不论是否心底存有善念，但对于长着比畜牲更有用的大嘴人类而言，几句赋有良知的话语并不是他们难以接受的言谈。

然而，即便那种话语轻而易举便可脱口而出，但人们却可以诡辩措辞，以自己是“真正小人”的说辞，不讲“口是心非”的好听话，而是顺从本心的舌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