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抱着狗睡

朝圣者的追逐 陈琳 3292 字 2024-04-22

宋建华也不推辞,跳上水泥板,学着工人的样子蹲着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完了肉,两个馒头也下了肚,这才放慢速度转着碗边把肉汤喝尽。他把碗舔得干干净净放下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站起来说:“蹲着吃饱,站起来刚好!”

陈西平看着头发乱糟糟,一脸胡子拉碴的宋建华,问:“你咋变成这了?”

宋建华笑笑:“坐在办公室里急死我了,一个人跑到村里转了两天,闻到土腥味心里才觉得舒服。”发现陈西平光着脚,问道:“怎么连鞋也不穿!”

陈西平搓搓沾满土灰的双脚,说:“就想踩在沙土中,感觉像走在家乡的黄土地上。”

“你不是坐办公室描绘蓝图的建筑工程师吗,咋跑到工地上吃灰咽土来了?”

陈西平看了一眼身后的工人,小声说:“听人家说在西藏一个月的工资相当于内地两个月的数。如果搞设计的同时再兼一份工程监理,每天就能多给两元的补助,而且还有免费的白面馍馍和肉吃!我计算过,这样下来一年要比内地多拿一千多块呢!”

“果真像李小虎说的,你来西藏就是为了挣大钱?”

陈西平意识到说漏了嘴,满脸羞愧,说:“我知道我不中,没你高尚,更不能和浩天和雪梅比。听说他俩都是党员,班干部,还是学校第一个报名来西藏的!”

宋建华靠在水泥板上,对着太阳挺着吃饱的肚皮,说:“听说了,他们原来都是准备留校的。张浩天的家人不同意,他是偷跑出来的。王雪梅是他们学校唯一一个进藏的女生。我无法和张浩天、王雪梅他们这样的党员比。我来西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想学有所用,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你为了钱——我真没想到!”宋建华说完,歪着头看了他一眼。

陈西平有些难为情,低着头说:“我家在农村,我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五个弟妹。这么多孩子要读书,就像米缸被戳了几个大窟窿,怎么填也装不满。我家那几亩地全是父亲一锄头一锄头在草滩上刨了几个冬天才挖出来的,不知道洒下了多少汗水。”

宋建华凝神看着他,期待他说下去。

“我父亲是种地的好手,撒下的种子均匀齐整,深浅适度,绝不会少出一棵苗,远远望去整整齐齐像用尺子丈量过似的。他一年四季都猫在地里,拔草、锄地、浇水,腰都累弯了,不知吃了多少苦。我就想等哪天挣钱了,一定要帮父亲一把。”

原来是这样?宋建华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倾听。

陈西平望着像鸭蛋黄一样的夕阳,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我脑海中两个父亲的形象总也挥之不去。”

“两个父亲?”宋建华问。

“一个是在地里辛勤劳作累弯了腰、满脸沧桑的老父亲。一个是穿着父亲的旧衣裳,戴着父亲的破草帽的稻草人!每天上学路上看见两个父亲穿着同样的衣裳站在自家地头,我都分不清哪个是父亲,哪个是稻草人!”陈西平说完,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给宋建华。

这是一幅功底很深的炭笔素描,人物的表情细腻,画面温馨。麦田里站着两个破衣烂衫的“父亲”,微风轻轻吹起他们的衣衫,太阳高高照在他们的头顶。

宋建华问:“你画的?”

陈西平笑笑:“其实我喜欢摄影,可是没钱买相机,就只能学绘画。想家时就画画家乡的山,梦中的小路和爹妈!”

宋建华把画还给他,说:“我小时候可没你懂事,成天翻墙跳沟,上树下河,就知道和父亲作对。有一天看了电影《林海雪原》突发奇想要搞一个‘百鸟宴’。拿着弹弓四处打鸟,不是砸烂东家的花盆就是打了西家的窗户,父亲追着我打。记得八、九岁还偷偷给父亲烟斗里塞火药,等他去摸火柴时就躲在一边等着听那惊天动地的声响。”宋建华忍住不笑了几声,露出孩童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