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阿宏已经拉着黄包车一路小跑进了福安里的巷子,抬眼间正看见赵大喜站在巷子中间。
福安里的巷子打扫得极为洁净。灰石青砖间,赵大喜这样一个面白无须的胖大老头穿着家常的袍子背着手站立,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阿宏噗一声笑了:“大喜叔,你再打个幡,就可以出去给人算命了。”
赵大喜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跟着阿宏进了福安里六号的院门。
“看热闹回来了?”吴招娣倚着厨房的门框,手里端着一盘炒好的菜。
赵大喜没有接茬,有些心虚的干笑了几声。倒是阿宏马上停放好黄包车,便抢着去把饭桌摆在院中间的井台边,又将油纸包的猪头肉交给吴招娣,憨笑道:“吴姐,今儿加个菜。”
吴招娣接过肉,抿着嘴笑道:“阿宏今天是赚了大钱啦。快去冲冲吧,看这一身的汗。”说完,把手里的菜盘子重重的顿在桌子上,拿着肉转身又进了厨房。
阿宏吐了吐舌头,低声问道:“大喜叔,你怎么惹吴姐生气了?”
赵大喜也压着声音回答:“我哪儿敢惹这位姑奶奶?就是方才看隔壁搬家,过去搭了把手,回来晚了,她就……”
他的声音虽低,无奈吴招娣的耳朵更灵,她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刚切过肉的油浸浸的菜刀:“你就顾着看热闹,一去去了这么长时间。我炒菜缺根葱,都得自己颠颠的跑到巷子口买!你之前怎么说的?不是说今天帮我起灶做饭吗?怎么倒跑去帮别人的忙。这做饭的活以后就都归我了?我成了侍候你们的老妈子了不成?你们给我多少工钱……”吴招娣说着说着,把阿宏也给算上了。
赵大喜无奈辩道:“我早说买一捆葱放在那儿,每天都要用的。你偏说马上就要下来秋菜了,让再等等。结果一根一根的去买。”
“那价格能一样吗?我是没钱,不会大手大脚的花。没料到你竟是个有钱的,住在我们这个院子里真是委屈了你这位大爷了!”吴招娣挥舞着双手,横眉立目。
“哪里哪里。”赵大喜害怕的看着她手里的刀,马上低眉顺眼的道:“我知道你节俭,这是美德。今天我不对。不过,没有葱,咱们就不放吧,你炒的菜味道也不会差到哪去。”
吴招娣见他服软,气倒是顺了一些,白了赵大喜一眼,拿着菜刀又进厨房去了。
赵大喜嘘了一口气,一转身,正见阿宏正将头泡在新打上来的一桶井水里,又忙劝道:“这一冷一热的,看激着了!”
阿宏将湿淋淋的头发使劲甩了两甩,无数的水珠从他身上抖落开去,整个头部竟如蒸腾着水汽一般。他又拿起手巾浸满了凉水擦着两条被晒成了古铜色的胳膊,一条条水痕顺着他赤裸的手臂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赵大喜不无羡慕的拍了拍阿宏胳膊上的腱子肉,叹道:“到底是年轻。”
阿宏呵呵笑道,露出一口白牙:“我怎么觉得大喜叔和吴姐说话倒象是两口子拌嘴呢!”
赵大喜忙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宏压低嗓音强调道:“真的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