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林之一站在了门口,眼里的爱惜和忧伤令人感到安全。铭谅点了点头,确切说只能是致意。
“不做了?”蔡铭谅满怀歉意。他的思维中迅速闪过无数个瞬间,这些瞬间全都是林之一为自己付出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点滴都显得那么伟岸和炙热,将自己映衬得渺小无比。此刻,这种渺小使他感到安全。他感到羞愧难当,却倔强地支撑着颈项,全神注视着之一,怕一转眼一低头她就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现在要关门了。”林之一一把将蔡铭谅拉进店里,然后给每位客人送了一束他们正在挑选的花,不等他们争辩,便给全部打发走了。
林之一脱下手套和围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神色里飘过一缕春风。蔡铭谅站在花店中间,像是被周围的空间固定在了那里,怔怔地看着林之一的背影。窗帘没有拉开,旧紫铜工业风吊灯也熄灭着,这个房间虽小,却头一次向他展示了它的巨大。蔡铭谅被周围的黑暗压迫着,只有之一的背影,为他带来了忽远忽近的光。
林之一身着粉绿色中式长裙。虽然杂糅着许多朝代的元素,但一眼就能看出宋朝人的审美。洁白的晨光贪婪地包裹着林之一,好像光明世界和蔡铭谅所处的黑暗世界正全力争夺一位仙子。抢花的人全部离开后,林之一转身进了店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蔡铭谅眉弓上凸,嘴角下沉,面容奇怪的皱成一团,刹那间泪如雨下。
这一刻,蔡铭谅方才初次看清林之一的脸。“我都做了些什么!”蔡铭谅感到震惊,“这是一张连晨光都只能小心翼翼不忍触摸,如未经风雨的梨花般娇嫩纯净的脸;这张脸上有着连波提切利都会束手无策的精致、柔和、完美难言的鼻梁,有着玫瑰新艳桃花初醉的嘴唇,有着妩媚多情深邃似海却又清晰明媚的眼睛,眼睛上方弯弯月亮一般的长长睫毛,那是爱神的琴弦,她转身间的微微颤动,令世间万籁无音却又惊涛骇浪……”
“美得令人心醉!她背后的整个世界都是粪土。我居然忽略了她,那么理直气壮——她的神情里全都是对我的迁就——”蔡铭谅哭了。林之一迅速关上了店门,将他搂入怀里,眼里是情人的温纯和慈母的爱怜。
短促而清脆的尖叫,随后是人类获得最幸福的满足时才会发出的呻吟。两颗伸长的虎齿刺穿了梨花般洁白娇嫩的脖子,旋即又松开。鲜血如眼泪般缓缓流出,同时刺痛着肇事者和受害者。蔡铭谅试图挣脱,但林之一却把他抱得更紧了,脸上的痛苦转瞬即逝,只有春日花海般的绚烂光彩。
“之一,我是刚从地狱归来的魔鬼,我会伤害到你。”蔡铭谅被血腥刺激得浑身颤抖。林之一像是没有听见,手腕在他的脖子上缠绕得更紧了。长发随即飘落,露出玲珑细致的耳垂。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蔡铭谅动了动嘴唇,但什么也没有说。他伸手拉上门帘,屋子里进一步暗了下去,这让他感到舒适。一股热流在他的脖子上流淌,不知是鲜血还是热泪。他想看看林之一脖子上的伤是否严重,却挣不开她的拥抱。这拥抱的力量,像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深刻和有力。在这种力量的呵护下,蔡铭谅开始了抽泣,像是寒冷所致。
“我去阁楼上给你拿一件衣服。”林之一温柔的说。但绕在脖子上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蔡铭谅顺势把林之一抱在了怀里。这抱起的一瞬间,两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互相撞击,激起上万伏的电流,整个房间仿佛变得刺眼和目盲。
蔡铭谅抱着林之一,沿着狭窄的楼梯走上了阁楼。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受到任何伤害,却不知带给她伤害最多的就是自己。林之一孩子般卷曲在蔡铭谅的怀抱,脖子上的伤痕还带有淡淡血迹。整个世界对她来讲,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一刻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