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那瘸腿狐狸、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都已经被驯服,不会伤人,但是那个山魈可不是个善茬。
他的计划是,先将山魈打昏,然后将其拖到杨世修的屋里,放在莫凤兰的身边。如此这般,待杨世修回来,他就可以寻个借口去杨世修的屋子里看看。再然后,哼哼……
他可要为刚怀孕的好媳妇讨个公道!如此这般,就算戏班里的人知道他把杨世修卖了,也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思及此,韩梅林便有了几分得意。
瘸腿狐狸、笨土狗和独眼猫头鹰都认得韩梅林,只是抬头扫他一眼,便都不安地跑了出去,见战场留给了两个人类。
韩梅林没有想到的是,山魈洗干净后如此诱人。更没有想到的是,山魈打起人来如此狠;最最没有想到的是,山魈竟然拿到了开铁链的钥匙!
计划有变,韩梅林想要装昏,致使山魈放松警觉。只要她走出这间木板棚子,他就喊人抓她。并声称自己看见山魈从杨世修的屋子里溜出来,他跟在她的身后想要窥探一看,却被她打昏在木板棚子里。
结果,他真的被她痛打一顿,生生疼昏在木板棚子里。他被敲碎了右手手腕和左脚脚骨,还被像牲口一样链住了脖子。
鲁南朝沉吟片刻,对韩梅林说:“莫凤兰死后尸体异变,看来,她死得却是冤枉。”
韩梅林脸色煞白,身子哆嗦了一下。
杨世修站在院子的一角,听罢此言,噔噔上前几步,一脚踹在韩梅林的肩膀上,唾骂道:“我杨世修和莫凤兰清清白白,哪容你在那泼脏水?
你也不看看你那婆娘是个什么货色,岂能入爷的眼?”
骂到这里,想到莫凤兰已逝,这话说得有些不敬,便咳了一声,接着道,“就算那莫凤兰千好万好,被你这个烂心烂肺的人沾了身,便是个好的也早就捂臭了!
你家的旧鞋爷不屑偷捡着穿!”
韩梅林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杨世修,“你说得当真?!”
杨世修用手挡住自己的一只眼睛:“一只眼睛都瞧不上她!”
韩梅林微微一怔。
杨世修突然觉得十分痛快!他弯下腰,拉长了调调儿,“好意”提醒道:“所以说,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婆娘,踢死了自己的娃儿。燕班主,您可真是好生凶猛啊。”
韩梅林一寸寸抬起头,看向杨世修。他的动作就像是木偶,没有生命力,只能被人牵着走。他在杨世修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恨意与畅快。
那两种情绪是如此的鲜明,就像两只锋利的匕首,生生地挖下了韩梅林的肉。
他再也经受不住长久以来的精神折磨,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好一会儿,回过神,摸索着抓起“莫凤兰的血衣”,哭嚎道:“莫凤兰啊,媳妇啊,是我韩梅林对不起你啊!你死得冤啊!”
他心里恨啊!恨自己失手杀了莫凤兰,踢掉了自己未成形的娃儿。
更恨这几日“莫凤兰”不肯消停,使出万般手段吓唬他;最恨鲁南朝拿出莫凤兰当日穿着的血衣,乱了他的心神。咦?不对啊,莫凤兰的血衣已经被他烧了啊。
韩梅林细看手中血衣,察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不禁抬头去看鲁南朝。
鲁南朝冲着他十分温和的一笑,好心地解释道:“这是家里丫头的上衣,只因昨天杀鸡弄上了血,便被本官拿来借用了。燕老板,你受惊了。”
韩梅林只觉得牙龈一痛,仿佛某颗牙被他生生咬碎了!他头上的青筋直蹦,脸上的肌肉亦在不停地鼓动着。他忍不住问:“前两日,大人招小人前去问话,小人听那位衙役头说你梦见了莫凤兰喊冤,莫不是也在诓骗我?!”
鲁南朝寻到一个胡凳,便坐在上面,展开扇子,悠然自得地回道:“本官可是个厚道的好官,从来不打诓骗人。
你也说了,那是衙役头说得话,并非出自本官之口,你怎好拿衙役们逗趣的话当真?就拿这件血衣来说,本官何时说过,她是莫凤兰的?你啊你啊,千万不要诬陷本官哦。”
扇子一合,指向韩梅林,“喏,来人啊,让他画押,判刺心刑!本官倒要看看他是否长了那颗心!”
韩梅林瘫软成一滩泥,一股尿骚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有衙役上前,将早已写好的竹简铺在韩梅林的前面,让他画押。
韩梅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大喊道:“冤枉啊!冤枉啊大老爷!小人……小人是被这几天发生的怪事儿吓傻了,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啊。
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真的不是杀害莫凤兰的凶手,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还小人清白啊。
“小人……小人却是踢了那莫凤兰几脚,但绝不至死!到底是自己媳妇,哪舍得真弄死她?“大人大人,你也看到了,那莫凤兰好像老了二十余岁,就像被人吸光了精气神儿。这事儿,绝对不是小人所为!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这时,院子的火把发出啪嚓一声轻响,吓得韩梅林又是一阵哆嗦。然,好死不如赖活着,临了,他突然暴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无论如何,不能死!
鲁南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在韩梅林觉得自己有希望活下去的时候,他却正色道:“莫凤兰容颜变老,本官自会查明真相。
不过,以本官的判断而已,她变老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你这个狠心的夫君,让她含冤而死,她心中不平,自然生出异样。
二嘛,倒也不排除有人在她死后动了手脚。你放心,若本官抓到他,定会判他个破坏死者尸体的重罪。至于你……”缓缓勾唇一笑,喝道,“罪不可恕!”
衙役得了准话,立刻抓起韩梅林的手,强行按下手印。
韩梅林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大人,大人,你这是强行画押!小人不服……呜……呜呜……”嘴巴被衙役用随身携带的破布堵上,再也发不出声音;双手被衙役反剪到身后,绑上了绳子。鲁南朝抖抖衣袍,站起身,若忠肝义胆的贤臣般,冲着长安方向拱了拱拳头,义正言辞道:“本官沐浴皇恩,必然秉公执法,保卫一方水土,还百姓一个安宁,岂容尔等恶人出尔反尔?!”
说完,踱步到韩梅林身边,弯下腰,低声道,“本官知道你不服。但是,本官已然告诉过你,本官绝对不会口出诳语,说要你死,必不让你活!”
直起腰,示意衙役将其带到一边去。
韩梅林面如死灰,呆愣愣地望着鲁南朝,好像看见了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