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已经办完,鲁南朝却不走,在院子里踱了几步后,站定,抬眼扫向杨世修的窗口,一双狭长的眼睛闪烁起异常璀璨的光,那是猎人逮到礼物时的激动与欣喜,以及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赞许和肯定。
他说:“妖物,且出来一见。”
杨世修暗自心惊,不知道鲁南朝是如何发现的刘诗艳,忙想为其掩饰,却见院子里突然变得火把通明,墙头上竟然多了八名弓箭手!各个拉弓挽箭、蓄势待发,好不骇人。
那一只只闪着寒光的箭头,直指杨世修的窗口,只待鲁南朝一声令下,便八箭齐发。
杨世修慌了,知道鲁南朝不是无的放矢,忙上前一步,喊了声:“大人!”
鲁南朝摆手,示意杨世修休要多言。他眯眼看了一眼月光,对刘诗艳说:“今晚月光正好,你不会以为本官只是为了捉拿一个韩梅林就如此大动干戈吧?”
他勾唇一笑,抬手遥指刘诗艳所在的位置,点了点。那动作潇洒优雅,端得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说:“本官知你聪慧,不然不会使用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将本官骗去山脚下那寡妇家。幸而本官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韩梅林的一举一动,知道他被吓得不轻。
本官也要谢谢你,若非你使出手段,吓得那韩梅林神智恍惚,本官也没这么容易得手,唬得他说出实话。”
鲁南朝挑眉一笑,仿若和友人秉烛夜谈般亲昵无间:“来来,你且出来,让本官领教一二,看看你到底有几多能耐?
你若不出来,本官可就只能做些非君子的事儿喽。放火烧妖,想必,那情形一定生动妙哉。”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
鲁南朝微微皱眉。
他今天来此之前,一直派人盯着燕家戏班,不曾见谁出入啊,怎那屋内,却像没有人一般?鲁南朝示意衙役上前勘察一二。
柳大柱带着一名衙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杨世修的房里突然飞来大量的蝙蝠,黑压压地一片,吓得柳大柱等人惊恐后退。
也不知道是谁射了第一箭,整个场面瞬间失控控制。
那蝙蝠飞出来后,并未伤人,而是直往天边飞去。但那飞出来的一瞬间,却给人照成了很强的心里恐惧感。
趴在墙头上的八名持箭衙役吓破了胆,胡乱射箭。有的箭射中了蝙蝠,有的射中了自己人,更多的箭射到了地上。鲁南朝大喝一声:“不要慌!不要射箭!此蝙蝠不伤人!”
但,无用。
鲁南朝暗道不好,果然不好。
待衙役手中没了箭羽之后,一拢红衣的刘诗艳,施施然走出了杨世修的房间,身姿轻盈地跃上房檐,似有还无地瞥了鲁南朝一眼,衣袂翻飞,翩然离去。
鲁南朝望着刘诗艳消失的身影,心中变得极其不安!此刻虽是深夜,但火把尚算通明,他能感觉到女子眼中的挑衅以及轻蔑,莫名地觉得有几分熟悉。
可是,却实在想不出,二人在何处见过?
刘诗艳离去后,一张白布从她的袖口滑落,飘飘悠悠地飞向鲁南朝。鲁南朝伸手欲接,高大柱等五六个尚算完整的衙役立刻涌了上来,纷纷喊着:“大人小心!”
于是,鲁南朝就看见忠心的属下们将自己围在中心,并纷纷拔出佩刀,严阵以待地盯着那片白布,连大气都不敢喘。
白布飘落到地上,在风中缓缓展开,上面竟然用胭脂书写着两个大字;蠢货。
鲁南朝的瞳孔一缩,莫名觉得胸口闷痛!
呵……蠢货?从他有记忆以来,这个词儿就从未被定义在他的身上!
他瞧着柳大柱用刀尖,小心地挑起那片白布,头上的青筋竟开始蹦跶而起,脑中的血管亦开始抽搐,似乎隐隐形成两个字:蠢货!
杨世修识字,探头看见那两个字后,只觉得心里跟塞了棉花似的,堵得难受。他鲁南朝怎么就成了蠢货了?这两个字是能随便送给别人的吗?
曾经,她也就送了他一个蠢字,凭什么送鲁南朝两个字?虽说其中的意思不一样,但杨世修就是觉得不开心。他轻哼一声,走进了屋里。
鲁南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一把抓起那片白布,就要往自己的怀中揣。
柳大柱阻止道:“大人!不可!那山魈颇有些手段,怕是在这块布上也动了手脚。”
鲁南朝笑得有些无力,安慰道:“安心吧,无事。那山魈骄傲至此,若用了手段,必然会留下看成效。她倒是一个心狠的,竟享受这样的过程……”
“大人!快看!”一名衙役指着一个处房檐,那上面隐约可见一个人脸,黑乎乎的,与刘诗艳脸上的草药一般无二。
鲁南朝抓着白布的手有些不淡定了,他像是被开水烫到般,嗖地松开了手,任那白布飘落在空中。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招,但显而易见,不会是令人舒服的好事。
此时,慌乱不得,只能先拿下那该死的女人再说。
鲁南朝一声下令:“抓住她,赏银十两!”
难得鲁大人如此慷慨大方,衙役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射箭的射箭,撇大刀的撇大刀,一时间,燕家戏班又热闹上了。
待衙役们亮出第一招,鲁南朝心中不免哀叹一声,暗道:这脸丢大了!
这一次,他闭上了嘴巴,实在是不想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柳大柱捧着从房檐上轱辘下来的草药面具碎片,颤巍巍地送到鲁南朝的面前,一脸便秘的模样,纠结道:“大人,不是山魈回来了,是这么个鬼东西。”
鲁南朝深吸一口气,捏起一块草药,用手指将其碾碎。底下头,看见脚边上那块刺眼的白布,以及白布上那两个醒目的大字: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