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笑了。缓缓的,低沉的,愉悦的笑了。
那该死的女人如此嚣张,真是恨不得剥其皮,抽其筋,刮其肉,碎其骨啊!
真好,他鲁南朝的人生当中,终于有一件事值得他提起兴趣,想要用力一搏了。
人也好,兽也罢,总归是要有个出身的。
查!好好儿的查!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世上之人最爱怪力乱神,一遇不解便将其归类为魑魅魍魉,此番事情一出,怕是六合县又没有宁日了。
这一次,是他低估了对手,让其侥幸逃脱;但下一次,如若相遇,他必将她挫骨扬灰!
一晚上的排兵布阵,却连刘诗艳的一根毛都没摸到。衙役们被自己人放箭雨撂倒了两。一人伤在大腿,一人伤在肩膀,正痛得嗷嗷直叫。
其余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撞伤。这些撞伤和箭伤一样,都是自己人造成的。
鲁南朝大怒,却也没有过多地为难杨世修,而是与其秉烛夜谈,想要了解刘诗艳的来历。鲁南朝十分随意自然地走进杨世修的屋子,东看看,西摸摸,随口问一些十分简单的问题。鲁南朝问:“你在哪儿买到的山魈?”
杨世修皱着眉,回道:“艳山脚下。大人以前问过了。”
鲁南朝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知她到底是何物?”
杨世修眯了眯眼睛,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大家都说她是山魈,那就是山魈呗。”
鲁南朝神色莫名地扫了杨世修一眼:“你在维护她?”靠近杨世修,低声道,“还是说,真的是你指使她杀了莫凤兰?”
杨世修的呼吸一窒,瞪圆了猫眼,扬声道:“那韩梅林已然承认自己杀了莫凤兰,这会儿怎么又要变成凶犯另有他人?呵呵……大人,您可是青天大老爷,不好出尔反尔断案不厉吧?”鲁南朝啧啧两声,戏谑道:“看不出,你还挺护着她。”
杨世修脸一沉,沉声道:“大人,小人只是就事论事,谁护着她了?若她真杀了莫凤兰,您大可以抓了她,碎尸万段!”
就怕,你抓不到她!哼!
鲁南朝不和杨世修纠结在一个问题上,一掀衣袍,坐在了凳子上,问道:“她何时去而复返的?”
杨世修心中明白,此事掩盖不住,若鲁南朝有心查,一准儿能查到,莫不如自己说实话,于是他回道:“六天前的夜里。”
鲁南朝支起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问道:“这几天她都做了什么,是否露出过真容,告诉过你她的名字?”
杨世修看了鲁南朝一眼,然后低眉顺眼地回道:“她啊,她每天就像大人那样,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说道这里,嘴角忍不住扬了扬,露出一丝狡黠之态。
鲁南朝扣下铜镜,挑眉看向杨世修。
杨世修接着道:“小人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也不曾露出过真容,那脸上黏糊糊黑漆漆的,好像覆盖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挺恶心。她从不曾开口说话,喉咙里偶尔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人猜,她应该是个哑巴,或者……”抬头看了鲁南朝一眼,“根本就不会说话。”
鲁南朝打眼观察着杨世修,却并未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异样,却隐约觉得他说得未必都是实话。他用手拍了拍梳妆台,拿出官威,恐吓道:“杨世修,你与她共处一室,却知情不报,乃是共罪!你可知罪?!”
杨世修眼圈一红,怒声道:“让我报?也要有命去报才行!韩梅林恨我不死,将我卖给了白子戚,哪里会让我走出这个戏班?
计算我知道那山魈杀了莫凤兰,心中也只有畅快,哪里会去高发她?
我只恨,她为何不杀了韩梅林那个黑心烂肺的狗东西?!不想,那山魈竟也是个怂的,只知道使些手段吓唬人。哼!都不是好定西!”
鲁南朝细细打量着杨世修的神色,见他言行一致,并无破绽,便有几分信了他的话。如此说来,此事确实不能怨他。
那女子手段了得,就连自己不也着了她的道,更何况是一名戏子,哪敢违逆她?
鲁南朝随手在梳妆台上一扫,准备站起身离开,却在这时,感觉手下的质感变得不太一样。他面不改色,举目望去,赫然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条划痕,入木三分。
鲁南朝指着那划痕,直接问道:“这是那山魈划的吧?”
杨世修微愣,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否认,却马上意识到这样不妥,于是又变成了点头。
鲁南朝的眼睛微微一眯,笑了。
他好言好语地询问道:“这划痕,怎么来了?”
杨世修睁着明亮的猫眼,十分无辜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划的。”
这话原本不假,但实际上,杨世修却是可以猜出,刘诗艳是在看见他和韩梅林打起来后,在梳妆台上划下了一条痕迹。
现在想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可他却因为她承认杀了莫凤兰而疏远她!哎……其实,他不是要疏远她,而是不希望她的双手染了血腥。
这么说也不对,但到底怎么说才能表达明白,杨世修不知道。
杨世修有些烦躁,见鲁南朝还没有走的意思,便开口道:“大人,你什么时候离开?小人想要休息了。”
鲁南朝笑吟吟地道:“急什么?”
杨世修的脸突然就黑了,扬声道:“大半夜的,谁不想睡觉,还急什么?大人,你说我急什么?”
鲁南朝勾唇一笑,样子有些轻佻:“长夜漫漫,本官都不急,你急什么?”
杨世修心中有气,将小下巴一扬,道:“小人可不敢和大人比,小人做事都是有板有眼、有时有限,不像大人,这一晚上的排兵布阵忙里忙外劳心劳神的想要抓那山魈,却得了两个字: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