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普朗克

下午,阳光猛烈。

已经两天没吃饭的奴隶们,虚弱得一动也不想动,他们又像那天一样,躲在船舱的木檐下,脸上写满了绝望。

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事实,海水洗甲板,永远也洗不干净。

等阳光晒干海水,是不可能不留下白盐的,不管他们怎样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

只有那位叫普朗克的年轻大胡子和比尔在烈阳下,用抹布将白盐扫在一起,然后慢慢地扫向甲板的边缘。

或许这样做,可以将甲板彻底地弄干净,可是他们只有两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做完。

“他们那样做有意义吗?那个叫文森特的海盗王,根本就是在玩弄我们。”

“他想看我们被太阳晒死,不然就是被海水冲走,就算我们再怎样努力,最后还是得饿死。”

“我好不甘心!”

这时,半跪在甲板上的比尔,终于站了起来,向奴隶们的地方,摇晃的走去。

“那疯子终于受不了了,你们看他的脸和手,都晒成那样了,走路都走不稳了。”

“像他那样有才华的人,本该在艾欧尼亚过得舒舒服服的,多漂亮的女人都能娶到,不知道什么迷了他的心窍,他突然疯了,好不容易疯病有了起色,居然又跑出艾欧尼亚,被折磨成这幅鬼样,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少可怜别人了,你不也难逃一死吗?”

比尔摇晃地没走两步,就一头栽在地上。

“他已经昏死了,快把他拖进来,不然会被太阳晒死的。”

比尔被两个好心的奴隶,拖进了船舱的走廊里。

“快看,那个大胡子也不动了,他好像也昏死了。”

夕阳挂在海与天的交接处,将海水染成瑰丽的红色。

阿盖尔如约而至,像昨天那样扫视着甲板。

“都过来!”

奴隶们的心,又沉了下去,他们绝望地向阿盖尔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钉子上,走得小心翼翼。

“很不错,今天有饭吃。”阿盖尔冷冷地说。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甲板上细细地白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马上,惊喜就浮在他们脸上。

“别高兴!我说的不是你们有饭吃,是他们。”阿盖尔指着像是失去魂魄的比尔和普朗克。

比尔一下醒悟过来,他仰起头,向船舱最顶层看去。

在夕阳下,他看到了一张微笑的脸,那张笑脸看起来,说不出的残忍。

自那天以后,不管烈阳、暴雨,艾欧尼亚的奴隶们,每到早上就会在甲板集合,开始“清洁”冥渊号的卫生。

他们很清楚的意识到了,他们的真正作用,不是打扫卫生,而是像剧院里的小丑一般,为他们的国王,表演痛苦的艺术。

现在没有人偷懒了,他们宁愿被太阳晒昏,冒着可能被海浪卷走的风险,也要在甲板上擦地擦到天黑。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有淡水河食物。

甚至有人在烈阳中,祈祷早一点被晒昏过去,这样就可以早一点的在阴凉处休息。

有一天。

一位大约十二、三岁的男孩,在烈阳下,坚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昏死过去。

好心的人们,将他拖到了船舱的阴凉处。

不久后,在阿盖尔皮鞭的拷问下,男孩承认了自己是装昏,骗取休息。

那天,甲板上多了一个木桩,而男孩就被绑在上面,接受烈阳的审判。

“求求你,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三天了,他快要被晒死了。”一位老奴隶跪在甲板上,对着船舱顶部的文森特哀求道。

“他不应该骗我。”文森特喝着朗姆酒,微笑着说。

“可他已经知道错了!”一位奴隶愤怒的说。

“哈哈哈哈。”那位叫普朗克的年轻大胡子,似乎看到了什么滑稽的事情,突然大笑了起来。

“普朗克,我的孩子,你似乎理解了我的想法?”文森特依然微笑着。

“是的,父亲。”普朗克说。

奴隶们惊呆了,这个年轻的大胡子,竟然是文森特的儿子,而且跟他们一样,像狗一样活着。

这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那你说说看?”文森特喝了一口金黄色的朗姆酒,一脸惬意的闭上了眼睛,品尝着朗姆酒的甘甜。

过了一会,文森特才睁开眼睛,凝视着普朗克,那样子,就像是一位考官,在等待学生的答案。

普朗克转过身,指着被太阳暴晒的男孩,对着奴隶们说:

“你们以为他会放过这个愚蠢的家伙吗?你们越求情,他越不可能放过这家伙,他将这家伙晒死,就是做给这全船的人看---这就是欺骗他的下场。”

“哈哈。”文森特忽然笑了起来,他用戴着洁白丝绸手套的小拇指,挠了挠眉毛,温雅的说:

“普朗克,不愧是我的孩子,看来你已经很清楚的明白了,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海盗。”

“是的,父亲,在您的教导下,我早就明白了。”

“好!”文森特高兴的说。

“可我并不想成为一个海盗。”普朗克说。

“哦?为什么?成为一个海盗,难道不好吗?成为一个海盗,可以在浩瀚的海洋里,自由的航行,想去哪,就去哪,每一天都是新奇的,或许在下一秒,你就会见证在海洋里发生的,一个又一个奇迹,海盗们都是贪婪的,在这里你不必掩饰自己的,大家都是一样的志同道合、互相理解,去哪能找到这么美好的职业?”

“我并没有说海盗不好,我只是不想成为一个海盗。”普朗克仰着头,双眼射出野兽般的青光,死死地盯着文森特。

文森特愣了一下,看着他儿子那双阴冷的眼睛,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下就笑了出来,说:

“你是想成为冥渊号的主人?”

“是,在我七岁时,就有这个想法了,只要一想到,有一天我会坐在你的椅子上,就让我兴奋的每晚都睡不着。”普朗克说。

“可我还活着,说不定比你活得还要久,而且冥渊号只能有一个主人。”文森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平缓地说。

普朗克摇了摇头,说:“不,你活不了太久了,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我等了十年,等得好辛苦,你必须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