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接到淅川般野的电话。最高警视厅派出一名战功赫赫的警察入驻东南部第一港口城市,并非爆炸案所在地,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这位警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酒驾的名义逮捕黑川组在当地的负责人,事情做的很隐蔽,时间上看跟信司脱不了干系。
卧室窗户开着一条宽大缝隙,燥热无风,窗帘与墙上的照片页纹丝不动。照片都是安妮拍摄的,从蓝天白云到车流行人街景,内容驳杂丰富,其中有阿崇的大量日常抓拍,显然安妮心里古贺崇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
安子的房间已经成为相当专业的医疗室,比一般诊所都先进全备。洗漱过后,花泽给自己注射了一剂葡萄糖,换上一件高雅的镶边真丝衬衫,浅灰色西服裙,长发齐整整的拢起,涂上正红色口红,一丝不苟的挑选项链与耳坠戴上。镜子里的年轻女人神情专注,近日来一发不可遏制的颓废不翼而飞,代之以沉着与优雅,漠然的眼眸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古贺崇在她枕边留下纸条,对于她彻夜未归混迹牛郎店的行为并无异议,似乎明白这种时刻任何关心都是多余的,只简要交代外出开会。他所说的开会其实是把暗线聚在一起秘密交换信息,进而作出下一步安排。
出发前回本宅见黑川千南,坦言说出信司的事:“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我非常肯定是那子出卖了组织,看在圭崎叔的面子上,我不会伤害他一根汗毛。港口的势力已经稳固,这件事之后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现在的黑川组有我没我都一样,新一代高级成员都很出色,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也该沉下心来照顾安妮。”
花泽的声音掷地有声,透着不容回绝的坚定。
黑川千南难得没有穿和服,黑色吊带与红色刺绣羽织透着飒爽之感,翻看资料之际隐隐露出手臂与肩胛出的纹身,皮肤白皙细腻,脸上光滑看不出一丝皱纹,倘若忽视她周身肃穆深沉的气氛,任谁看了都不敢相信这已经是个四十岁的女人,说是二十六七都有人信。
花泽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整日把“继承”挂在嘴边,又不是风烛残年的垂暮老妪,说到底黑川千南也是为了摆脱这一切跟西宫留结婚,冠以“西宫”姓氏。出嫁前,母亲本名是武藤千南。
果然,听到花泽的话,黑川千南微微皱眉,喝了一口茶继续翻阅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我不管你和高木发生了什么,既然决定把家庭维持下去,凭你和阿崇那个傻子,应该能管好整个组织。”
母亲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信司的死活。
“再说吧。”
花泽兴趣缺缺的起身往门外走去,就听见身后传来母亲状若随意的叮嘱:“记得帮他戒掉毒瘾,别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西宫说得没错,你年纪还,不应该局限在狭的环境里,随便去旅行还是结交新朋友,都随你,不过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玩差不多该接手我的工作了。”
花泽脚步略微停顿,等母亲说完后,微笑转身:“黑川组从我这一代开始改成选举制也没关系吗?”
“我没权利替你做决定,你也没权利决定安妮的人生。”
黑川千南慢悠悠的端起茶杯,朝女儿投去柔和目光,里面蕴含着淡淡的无奈。黑川组在她手里经历了最低谷时期,而始作俑者正是花泽,花泽不声不响的谋害了七名责任重大的高级成员,为了保护女儿,她费尽心力不惜让组织势力大打折扣,明里暗里处理了很多人。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她又何曾愿意女儿年纪就承担起巨大责任,以身犯险去掌管走私生意。
她给了女儿足够的自由,偏偏这自由害了所有人。
“安妮在上课,今天学习国语,”黑川千南放下茶杯,随口说道。
“回来再见吧,看到她免不了会想起泰。真的很讨厌啊,这种男人总是默默守护,独自等待,总是竭尽全力照顾周围的人,遇到选择完全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退让的时候却毫不迟疑,一点都不帅气。真希望他能自私一次,坦率一些,大声说出想要什么。”
花泽倚在门边,微笑的望着庭院里青葱的植物,与其说是注意力集中,更像是空洞漠然,声音犹如局外人一般。蓝白色的天幕之下,她的身影几乎融进阳光里,被拉长,变得纤细。午后的热浪氤氲着蒸汽将她笼罩其中,光线与色调看上去飘忽不定,仿佛即将散去,实际上一直依稀存在。
黑川千南怔怔的看着她步入庭院,沿着鹅卵石路蜿蜒走远,许久之后,喟然叹息一声。
…………
原计划独自驾车七个时去东南部第一港口,因为乘飞机有可能会被人追踪行迹。红色越野车改装了防弹玻璃,漫长的路途与孤独需要香烟与唱片解闷,无需装点行李,仔细想想,这些年竟像个随处漂泊的流浪者,随处可去,随处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