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争风吃醋的一战惊动了整个琅华地。
他们封闭太久了,占山为王,全没想过还会有天外一剑把他们砍下王座。
相重阁温柔搀着初获身孕的妻子,转身敬告家人:“你们畏之如虎的明家,到底只是——不过如此!”
他不但撕毁了自己的婚约,还要撕毁每一位相家人与明家人的婚约。只要他的亲人不愿,明家人就是再受祸血所苦,也不能找上相家人来做道侣解救自己。
“我们相家唯一的祖传秘法,‘渡血转生’术,其实于我们根本百害而无一利,纯粹是耗费自己的心头血、折损身体去救助明家人!善心固然可贵,但我们怎么能因善心害了自己,把自己一家变作他们家的奴隶!”
此言一出,覆水难收。
不止是明家,其余六家人也对他们夫妻再难有好脸色。要知道,虽说只有明家的祸血名气大,但其余六家的天人血也是深具瑕疵,需要相家人帮忙补足的。
千年之约,相家如要抽身,剩下七姓要如何捱过失去解药的苦痛?
七姓开始传召自家的大能,回来挽救风雨飘摇的家族。而南芷则向动摇的相家人承诺,有她的实力在,就算脱离了琅华八姓,她一样能扶起相家过天京旧族的优渥日子。
年轻的女修,只凭着一刀一剑,在琅华地的滔天风浪中捍卫着家人,无人可撼。
那时她刚做了母亲,但还是年轻,足够意气风发。她谈笑自若地与上门挑衅的七姓中人斗法,日日疲于奔命,日日大获全胜。
后来她一边回忆,一边告诉相别辞:“那时虽然累,却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我一直想要拥有的东西,好像都有了,都快有了……我有了家人,他们还视我为守护他们的英雄。我在他们的身边,顶天立地。”
“我一直想做个好人,想过上好日子……好人就应该快快活活地过上好日子,不是么?我以为只要我足够拼命,我的愿望就会实现的,我以为人生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现在想想,我太傻了,又或者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但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幸福,我并不知晓。”
七姓的耐心很快就告罄了,于是有了各式各样的异动。
接着,她的大儿子——就是如今矢志复仇的相别辞,失踪了。失子的母亲悲痛欲绝,她施术追溯儿子在城中留下的气息,发现他在琅华地中见过的最后一人是明家那位小姐。
明小姐一口否认她的全部指责,决然声称自己同孩子的失踪无半点相干,更是不可能拿一岁小孩威胁她。南芷扑在她的脚边哀哀哭泣,只求她给出一点点讯息,好让自己猜度孩子现在何处。
那女孩一开始还努力维持着自己昔日的高傲,冷待南芷,但当相重阁也开口质问她那一刻,她强撑的脸色雨打风吹去。
“我没有,也从来不会,劫持一个孩子以此折磨他的父母。如今你们有莫须有的证据,我百口莫辩,就让我一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吧!我不许——不许你们给我安上那样的污名,不许你们用看罪人的眼神看我!”
昔日是男人未婚妻的少女,在他面前横剑自刎。
悲哀的是,在那位脆弱又烈性的少女自刎不过半刻钟后,她的手帕交就匆匆赶来,用她以灵兽眼瞳摄下的留影证明了孩子失踪那日,她们正在一起排演舞蹈,也没有动用□□术。
明二小姐的死讯公之于众,他们一家再一次被引到众矢之的。
这一次是真正的众怒。
南芷担下了罪名,认下是自己逼死了被她丈夫抛弃的未婚妻。她向明家暂时低头,以为可以用一时的忍气吞声来避过难关。
那是她没有预料到,真正的难关还没有到来。
一个月后,明家五岁的小少主失踪被劫。在这集家族宠爱于一身的孩子被劫走的地方,留下的术法残迹同她的出手一模一样。
南芷看见了那残迹,眼中曾经璀璨的神采一瞬间灰飞烟灭。
相重阁站在妻子的身后,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将他死死攫住。他害怕了,没有来由的。大庭广众之下,他突然伸出手,很可笑地紧紧攥住自己妻子的袖子。
她用尽力气将他的手拂下。
“对不起。”她这话像是对他说的,然而并不看他,只转身对着哭声震天的明家人,“不是我干的。但是对于这术法,我也没有什么解释。”
那个孩子的名字叫明月悬。
据说是个千年难出的美人坯子,琅华地的老老少少都喜欢他。
南芷一直以为他死了,毕竟她用了那么多法子都没找到他,她怀着这样的愧疚过了很多年。
直到这个名字再度响在她的耳边,如一声惊雷。这个被当作罪名在她身上钉了很多年的孩子如今是万神阙的首座。
他活得非常非常好。
天下至尊至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