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壶鸣(4)

千百渡 缤果酱 1820 字 2024-05-18

傅苓有些惊讶,不知这样是否和佳期阁的规矩,转念一想,太尉大人如此位高权重,只怕他的话便算是规矩了,于是片刻的静默过后,便说:“如此,傅苓便却之不恭了。”

谢邵的庄子很大,也很雅致。

与其说这是个农庄,不如说更像个怡情的雅筑,比当年她家中的庄子还要气派,很令人心仪。

她是年前随他搬去的,他们同游了几日,可因逢年底,军中也有许多庶务,他脱不开身,没过几日便要离了庄子,临走的时候他二人各自都有些依依不舍,有些心意呼之欲出可又各自缄默,却正是不舍离分的时候。

谢邵宿在佳期阁前后近半载,从不曾对她逾矩,这回要走倒是有些忍不住了,轻轻搂了她半晌,说:“除夕之后家中难免多些应酬,我大抵要年后才能回,你若无聊了,可在庄子上四处走走……也可给我去信。”

傅苓从他怀中仰起脸儿来,温温软软地问:“你会回信么?”

谢邵盯了她半晌,忍不住在她额上一吻,答:“一定。”

他走了,那时时近年关,离除夕还有半月有余。

年关将近时世道总免不得更乱些,若是在城里,窃贼难免多些;若是在城郊,盗匪便难免多些。城郊的庄子有时会遭附近山贼的洗劫,不过谢邵的庄子倒是很安稳,他人虽走了,但留下许多护卫和仆役,他们都待傅苓很恭谨。

傅苓很感激,从不会主动麻烦下人们做什么,也不会总说要出去走动,她晓得下人们的想法,如此寒冬腊月,大家都不愿出屋子,她若是执意出去,便会苦了他们。

她很懂事,也很安静,自然也免不了无聊,于是也常给谢邵写信。一开始字句十分短小,后来慢慢变长起来了,她写了好几封,多是一些问候他的话,偶尔说一些自己在庄子上的生活,不过一封也没有寄出去。

她只是写,然后把信收起来,却不愿寄给他,可能是她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对谢邵,有些太过依赖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刹那,她便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兼而又有一种无力令她战栗。

她对自己说:傅苓,你别痴心妄想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转眼就是除夕。

所谓除夕,说到底不过是个节气,重在与家人团团圆圆,而今傅苓早已没有了亲眷,自然也就无所谓这个节气本身。不过场面还是要过,庄子上的仆役们皆喜气洋洋,又是放炮仗又是说吉利话,她不能扫兴,便也笑意盈盈,佯装高兴地同他们一起贺岁,倒是一团和气。

到了深夜,傅苓早早歇下,婢子们却笑闹着央她一同守岁,她笑着婉拒了,任她们自己去玩儿,自己先睡下了。

不过她其实没有睡着,只是想起父母兄长生前他们一同守岁的光景,记忆中的场面还栩栩如生,可此时他们却阴阳两隔。离乱之后她很久不曾哭过,那夜她独自缩在厚厚的被子里,没有人看见,她终于忍不住自己哭了起来。她哭的时候也极安静,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哭了许久,才晕晕乎乎地睡去。

谁料半夜的时候却又被闹醒。

谢邵回来了,且正合衣躺在她床上。

她吓了一跳,看清是他才略略放下心来。他也没睡,正望着她,身上还穿着在外的常服,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他没进被子,只在被子外面搂着她,房里没有点灯,他的眼睛像一双美丽的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