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福慧起身洗漱的空档，敬檀兮往道观的后山逛了逛。

揽月则被人扶下去休息了，她倒是想将身残志坚的精神贯彻到底，坚持要跟在身边服侍，敬檀兮却怕她再走两步，一会要下不了山。

福慧长公主不喜盆景，偏爱花树，不拘什么品种，但凡见到好看的都会命人栽植一些在这里。

眼下这个时节，开的最好的当属梨花和海棠这两样，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粉白花朵綴在枝头，如烟如雾，美不胜收。

幼时敬檀兮是不大爱这两样花的，她母后去世的时候，正是这样的春季，彼时整个宫里都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气氛里，御花园的海棠却犹自开的艳艳灼灼。

她听小宫人说起，这花寓意不好，和梨花一样，暗含离愁别绪，她听了便十分不喜，让人将御花园的海棠尽数砍了。

后来偶然同姑姑提起这桩事情，姑姑沉默了半晌，却突然问道“宫人们这样说，那花儿自己这样说了吗？”

她年纪尚幼，不解姑姑的意思，却仍是认真答道：“花儿自然是不会说话的。”

“既然花儿自己没有说过，旁人又如何知道它的意思？”姑姑语重心长的教导她：“因为无法开口辩解，就被人安上这样莫须有的寓意，花儿们又是何其的无辜。”

“人云亦云这样的毛病，在普通人身上或许只是一个无甚要紧的缺点，但是昭昭，你不一样，你是储君，将来你不仅肩负着这个国家的命运，手中更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

“如果你不能分辨下臣进的是忠言还是谗言，那么今日你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去责怪一朵花，来日就能有更多无辜的人因为你的昏聩而丧命。”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而为人，谁都不能避免经历这些痛苦。昭昭，你如今不过经历其中一样，就这样不明是非，难不成你以后回回遇见不称心的事情，都要迁怒于旁人吗？”

这一席话不可谓不重，却让敬檀兮至今受用颇多。她虽非男子，却心志坚定，一旦有了主意，便很难再有人能左右她的想法。

她在花林里略兜了一圈，不多时，便有小道姑来请，折回观中时，福慧已经收拾整齐，正吩咐着摆膳，见她来了，便高兴的招手道：“昭昭来的正好，快过来陪姑姑一起用膳。”

福慧生的高贵明艳，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哪怕隐居多年，也仍是通身皇家公主的气派，此时着了道袍，也不让人觉得沉闷，反而自有一种风流洒脱。

敬檀兮与她相处一向随意，在她身边落座后，笑嘻嘻道：“姑姑，我这算是陪你用早膳，还是用午膳呀？”

此时日上三竿，说用是用早膳吧，未免太晚，说是用午膳吧，福慧才刚刚起身。怎么算都有些别扭。

“小丫头长大了，都调侃起姑姑来了。”福慧睨她一眼，嗔道：“有的吃只管吃便是，早膳午膳不都一样，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敬檀兮笑的眉眼弯弯，道“不计较，当然不计较，姑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