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会意,便知这是在说承元帝时日无多,她早有预料,倒也不是多吃惊,只不过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面上便带出轻松的神色来,笑道:“可是好了,不知多少回晚间总想着这个。”
她见王玚急着说话噎了下子,忙递茶给他,嗔道:“好歹慢点儿吃。”
王玚忙接过来猛灌了几口,这才压了下去,索性推了手边的碟子不吃了专心同黛玉说话。
“今日张家抄家,等些日子只怕冯家、卫家也留不住了。这回贾家掺和进去,不知什么时候也要清算。”王玚兴致勃勃道,“还有岳母,手里握着当初的一点子证据,咱们自己摘出来是不成问题的,就是到时心里可能过不去,还要你去劝劝。”
黛玉点了点头,应道:“外祖家过了,母亲也是不得不为,我自然回去劝慰。”
“那便好了。”王玚一笑,他顿了顿,又道,“今日外头天比昨日冷了不少……”
黛玉还纳闷儿怎么忽而提起这个来,就听王玚结结巴巴地又道:“妹、妹妹,外头榻上挺冷的呢……”
黛玉失笑,故意当没听懂正色道:“嗳,可是冻着了不好,我给哥哥添床被子罢?来的时候带了好些新的都不曾动呢!”
王玚有些傻眼,这时候什么好使的脑子也转不动了,还有些迟钝。
“啊?啊、啊……”他连着发出好几声无意义的叹词,半晌才又道,“那、那榻上也挺硬的,我睡不大惯呢。”
“那我叫人给哥哥多铺几层褥子。”黛玉先还能忍着,如今看见王玚傻乎乎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再、再不成,我叫人把冬天铺的狼皮褥子给哥哥铺上可还好?”
王玚听见她笑才反应过来,“好啊!玉儿也会作弄我了!”
他说着扑上去乱咯吱黛玉,黛玉更是笑得受不住了,王玚一把便把她抱起来,大步往内室走,“今日不管你说甚么,我就非住在这新床上不可了!”
黛玉笑着扯住他的腰带扣儿,斜眼瞧他道:“哥哥的新床,谁敢不叫你来睡来的?”
王玚方才虽如此说,其实心里还是忐忑的——若是黛玉真不愿,他也不会强求,直到黛玉这样方才泄了一股劲儿,顺着黛玉的力道噗通一声歪倒在床上,故意遮着眼道:“嗳嗳嗳,可是能睡一回自个儿的床了——这床前前后后几年的功夫,来了我竟不曾睡一回,也不知这床委不委屈。”
黛玉不住地笑,“委屈,怎么不委屈?委屈的又是嫌榻硬又是嫌天冷的,都快哭了!”
王玚倏地一翻身压着黛玉的手,含笑道:“这是说的这床?我怎么听着不像呢?”
“怎么不是?”黛玉看着王玚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全身上下火烧似的,忙侧开头道,“哥哥说不是这床,还能是谁呢?”
王玚大笑起来,连声道:“是、是!就是这床,再不能是别的了!”
黛玉笑起来,扯了扯王玚的衣袖示意他倒下,“不跟哥哥说嘴了,歇着罢?我瞧你今日一整日忙得脚都不停。”
王玚顺势拉过她的手在唇上微微一蹭,故意装着没看见黛玉霎时红了的脸颊,柔声道:“多谢你想着,这就睡了。”
两人又叫了外间雪雁打了水来洗漱,黛玉避开王玚换过寝衣,两人侧身相对而卧。
许就是如今是个多事之秋,连老天都不让两人好生歇一晚上,王玚才睡沉了,就听见外头一阵乱喊,挤挤攘攘的净是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