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欢试图说些什么挽回时，老艾普说话了，“你也一直在怀疑我，不是吗，特别是那个叫宜宁的孩子。”

对，他确实疑心病特别重，那是特例。顾欢在心里赞成，不过这就不用说了，“怀疑和信任是可以存在的，要辩证统一地看。”

“比如你，我愿意对你付出信任，但这与我怀疑你不矛盾，”顾欢抖了个机灵，“就好像说谎者说我正在说谎，在实际情况里，我必须选择信任一个条件，怀疑另一个，这也是著名的……”

有时候记忆就像是拔萝卜一样，拔出萝卜带出泥，想到一件事了就会记起和他相关的部分。

他讲到这里，原本接下去是要说说谎者悖论的，这个语义悖论有点无聊，纯粹没事找事，他当初看了就抛在脑后，但现在，他想起来了，说谎者悖论的提出者是epimenides，翻译成艾普蒙尼迪斯也是合理的，大贤者提到了科莱特是参照克里特涉及的，其实科莱特和克里特也只是翻译的不同。

艾普蒙尼迪斯，克里特的先知，哲学家，作家。

《提多书》里有过这样一段话，克里特人中的一个本地先知说，克里特人常说谎话，乃是恶兽，又馋又懒。

这个见证是真的……

老艾普就是那个先知。

所以他告诉我和科莱特人打探情报是没有意义的，顾欢想，然后他不可避免地思考老艾普讲得那些话是不是谎话。

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羞耻。

“这没什么，”老艾普一直没听到顾欢的下文，就知道顾欢已经想到了，“我以为你会惊讶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出现了。”

“我还见过宙斯之子呢，现在的游戏常玩这个套路，尤其是某些抽卡游戏，”顾欢下意识地回答。

“那还真是了不得，”老艾普说，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刚刚的话题，在那声幻想般的叹息后，语气是毫无破绽的平稳，这句话里还恰到好处地加入了赞叹。

“既然你知道这里究竟是哪了，我想你也明白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了。”

“谎言，我的能力也是谎言，”顾欢压下那些浮躁的情绪，“这里是我最好的训练场。”

顾欢知道如果他执意要出门，老艾普是不会阻止他的。所以他更为自己之前的念头感到羞耻。

不去思考这个命题，而是感性地思考提多书里那段话，一个人要用怎么的感情说出自己的整个族群都是恶兽。

自私的人察觉到自己是自私的这件事是痛苦，会被熊熊燃起的愧疚折磨得面目全非。

所以老艾普才来阻止他，因为谎言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