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徽班进京200周年。文化部、中国剧协、中国戏曲学会、北京市文化局为纪念徽班进京200周年，举办了全国性的京剧演出活动。这一活动，对于弘扬民族优秀文化、振兴京剧艺术将起到推动作用。这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从事京剧艺术工作的同志感到振奋鼓舞的大事情。借这个机会，我想谈一点目前感到最迫切需要重视和解决的问题，即青年演员的培养问题。
其实，这是一个老问题，一个呼吁多年但一直没能很好解决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去的老演员有的辞世，有的不能在舞台上演出；过去的中年演员已经步入老年，京剧演员队伍日趋老化，因而培养青年演员的问题就显得愈加亟待解决。
一个剧种没有一代又一代优秀青年演员的崛起，这个剧种就缺乏生命力。这应该是大家有共识的问题。有这样的共识还不够，关键是要有措施，各级领导以及京剧团体的上上下下都应全力以赴，保证各项具体措施的贯彻实行，为优秀青年演员的不断崛起创造有利的条件。譬如，当我们发现了某一位青年演员是个好苗子，有很大潜力，就要千方百计地帮助这个青年迅速成长起来，为他排戏，进行
辅导，不断地严格要求他，利用各种机会为他安排实践演出，并且大力宣传他，通过各种报纸杂志，充分肯定他的成绩，指出他的不足，让他在不断的实践过程中时时有所提高，扩大他的社会影响，提高知名度。这些工作不仅是领导的责任，也不仅是老师的责任，而是所有立志于振兴京剧的人们的共同责任。老演员、中年演员要扶植他们，同行要协作，戏剧评论家要热情宣传。总之，所有立志于振兴京剧的人们都要成为园丁，都要为这株幼苗培土、浇灌、剪枝…帮助他成长、壮大。应该认识到，培养优秀青年演员不是对他个人负责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京剧发展前途的大事情。所以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搞平衡，不能搞论资排辈。“文革”曾耽误了一批演员的青春，但不要再把损失转嫁在下一批青年演员身上，培养40多岁的“新秀”就不如培养十几岁二十岁的“新秀”。不能等老演员演不动了，再让那些青年上台，到那时候，青年演员也过了他们最好的年华，再下功夫培养也来不及了。我在16岁时登台演戏，给老生挂二牌，在广告上我的名字和头牌演员一样大，既提高了我这样年轻演员的知名度，也增强了我的责任心。当年梅兰芳先生第一次去上海演出时，王凤卿先生挂头牌，结果梅先生很红。第二次去上海演出时，王凤卿先生就让梅先生挂头牌了。这个例子许多人都知道
。王凤卿先生的让台精神值得我们继续发扬。
对于青年演员，我也想说几句话。
目前在京剧青年演员中，较普遍地存在一种失落感。产生这种失落感的客观原因，恐怕在于不利的社会环境，譬如领导的不重视、同行的不协作，再看看周围，唱流行歌曲的不怎么费力就有丰足的收入，而京剧演员要花十年八年练基本功，唱出戏很不容易，所得报酬又是微乎其微，于是产生失望情绪。几年前，中国戏曲学院一批很有希望的大专班学生，如今有不少改了行、出了国，就是受这种不利社会影响的结果。这实在让人痛心。那么，是不是因为这样，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自甘滑坡呢？我想，回答应该是否定的。
青年演员的眼光应该放远些，不要患“近视眼”，只看到眼前的困难。要有信心，那些不利的社会因素迟早会改变的。我说这样的话有我的理由。首先，京剧是我们的国宝，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我们的国家要振兴，就要弘扬我们的优秀文化。我们肩负着弘扬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的责任，我们应该感到光荣和自豪。我们都知道，在世界上，其他国家人民凡是知道中国文化艺术的，都称我们京剧为“国剧”。民族性越强的艺术，在国际上才越受重视。虽然目前我们劳动多收入少，但我们应该相信，京剧永远
不会衰亡，我们应负起弘扬京剧艺术的光荣使命。另外，我们欣慰地看到，这些年来党和政府对弘扬民族优秀文化十分重视，这是京剧振兴的根本保证。此次举办纪念徽班进京200周年活动，就是一个生动的实例。
建立振兴京剧的信心，就需要每个青年演员树立振兴京剧事业的高度责任感，这就要求我们主观上去做加倍的努力。要学会在不利的条件下，在逆境中去拼搏的精神。京剧界有句老话，叫作“闲时置，忙时用”。你暂时没有演出的机会，但你不要放弃学习的机会。青年演员的学习不能仅仅局限在老师手把手地教，别人在排戏，老师在辅导别的同志，你在旁边看，用心记，这也是学习。外地剧团来演出，你去观摩，看他们有哪些精彩的表演，也是学习。现在，我们有利的学习条件比过去多了，除了向老师学、在剧场观摩学习之外，录音、录像随时都可以当我们的老师，这种学习的条件是我们老演员过去做梦也想不到的，为什么不充分利用起来呢？除了多学还要多想多琢磨，要创造一种学习的气氛，平常聊天谈话，中心话题也是戏，这都是学习。这种学习不是可有可无的。你向老师学戏是一招一式地学，学到一定程度要开窍，而平日多想、多听、多谈，使你广闻博采，开窍就快。某种机遇就会使你的艺术有一个飞跃、升华。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东家
长、西家短”的是非闲聊中去，这种是非谈最容易瓦解士气、涣散人心。这是每一位有志于振兴京剧的青年演员所不屑的。
京剧振兴的希望寄托在青年演员身上。在纪念徽班进京200周年的日子里，说几句老话题。目的在于向社会各界呼吁，老话题还没解决，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此文发表在1990年第12期《中国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