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退下。”他道。
莫仇、容保依言而行。而其后的兰慧本想暗暗留在旁边照应,也被容华寒冷的眸线吓得乖乖退出。
容华俯望着少女精致的颜容,问:“在这样的天气里,你可愿意随本城主一起赶往安州接回姐姐?”
“车马已备在外边了么?”她问。
容华听到了自己心脏某处的细碎声响,这是宛如一人的感同身受。
“用车过于耽搁行程,容缓马术很好,沿路驿站更换马匹,日夜兼…”
容华将少女揽进怀内,道:“姐姐得你陪伴多年,真的是很好。”
“城主?”
他执住她的小手:“我们这便动身,如你所说,两人两马,日夜兼程,去
将姐姐绑回平州!”
两人的脚步,止于从外间一路敲击地面的急沓跫声。
“急报,急报,安州发来的急报!”有侍卫急奔而来,跪达门前,“城主,安州急报!”
他身躯微震。
她感觉到了,诧异仰眸。
他默了须臾,道:“拿进来。”
一刻钟后,容缓晕厥过去。
这是梦,仅仅是梦,醒来后,一切如旧,夫人与兰心在厅内下棋,兰慧与莫仇在院内练剑,她依然依偎着夫人的膝盖坐在毛毯上,缝制今春的衣衫…
是梦,一定是梦,只能是梦。容缓张眼,看到了书房顶棚的平棊,与安城那些繁复丽精美的五彩绘图不同,平城的装饰向来简洁,即使是最为贵重的城主府,用得也只是色彩清雅的碾玉平棊…她身在平城?在平城的城主府?
她坐了起来,目光四下寻找,寻找一切佐证,证明她此时或在梦中,或在安城。然后,她看到了最无可推翻的铁证。
“既然醒了,就莫再晕倒了,本城主已没有心力再照顾你一回。”容华道。
容缓直直盯着坐在窗下长椅上中的少年,希望他在自己的视野内突然消失
。
“昔日,姐姐初闻婚约之时,曾与父亲奋力抗争。她在兄长处听说了那桩婚约可以换来平州的平安之后,拆开了准备外逃的包裹,坐在闺房安静待嫁。从那时起直至她出阁,我再未听到她的笑声与话声。六岁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着她嫁往不知何处的远方。”
不要说,不要说,再说下去,你便不再是梦境中的人,所以,停下,停下啊。
“姐姐出嫁后从未回头,父亲与兄长每每思念姐姐,便将我送往安州。因为,在姐姐那桩从没有过任何幸福可言的婚姻里,我是这个家中惟一的无辜者。”容缓投往窗外的目光徐徐收回,落到容缓脸上,“我每一回替姐姐不平,她都会替父亲与兄长辩解。那些话,她不仅是为了说服我,也是在说服她自己。尽管她从未停止为平州谋福,却拒绝回到这个故乡,在我成为城主之前拒绝,在我成为城主之后仍然拒绝。幼年的我救不了姐姐,成年的我依然没有救回她。”
不,不…容缓摇头,挣扎下榻,脚步虚浮地向他走去,双手伸探出去,期盼着在触抵的那个瞬间,他的身形化为泡影…但,化为泡影的是她的希望。在握住了少年手臂的那刻,她听到了一声尖厉的哭叫,似是来自于九天之外:“不——”
一双幽黑瞳眸的照映中,少女崩溃成泥。容华缓缓伸臂,将瘫软在紫荆花氍毹上的她扯起,猝然紧抱在胸前,一声属于男子的闷哭爆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