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彬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就说：“去找王斐吧，我跟他打声招呼。”

挂断了这通电话，莫宁放下手机。

四个人围坐在四方桌旁，桌上摆放着一套白底蓝花的茶具，茶杯里的茶已经冷了，茶面儿上漂浮着一块块茶油，像是荷塘里的大片荷叶。坐在上手位的是相声茶楼里本分最大的蒋老师。他的右手边是郑敏仪，挨着郑敏仪的，是一直没有好脸色的杭启新。

杭启新见莫宁讲完了电话，继续问道：“蒋老师，刚才您说，9月8号上午您给我妹妹两张票，是吗？”

“是的，她自己来取的。”蒋老师轻轻拍拍桌面，“就是这张桌子，你们俩的位子。”

杭启新转头看着身边的郑敏仪…

莫宁把放在手边的录音笔往一旁挪了挪，问道：“蒋老师，您确定当天晚上是乐平一个人来的？”

“非常确定。那天我是攒底的活儿，前头两段说完，我在上场门那边看了几眼，她身边的位子是空的。

”

“那天演出几点开始，几点结束？”莫宁问道。

“通常都是七点半正式开始，结束没有准点儿，又时候返场会多说一些，那就本着十一点去了。”

根据那些数据结果，莫宁列出三个时间点。第三个时间点是9月8号晚上20：30——21：30.这一个小时之间，乐平的数据不但乱，而且有一部分跌到了正常值以下。现在结合蒋老师所说的情况来分析。应该是——9月8号当天，乐平拿到了两张相声茶楼的票，约某人一起去听相声。但是对方并没有赴约，乐平一直在等，从20：30开始，已经确定对方不会来了，所以她的各项数据出现了问题。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21：30。

杭启新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蒋老师，问道：“经常跟乐平一起来听相声的人，是不是他？”

蒋老师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是他，姓孙嘛。我记得。”

杭启新开始觉得浑身发热，脸上，手心里冒出黏腻

腻的汗来。随便地擦了两下，又问：“您看过他俩在一起，他们之间像不像一对情侣？”

莫宁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急忙打住：“这个等会再说。”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杭启新冷着脸怼回去，“你想什么时候说？”

莫宁耐着性子回道：“你稍等等。”

岂料，杭启新根本不在乎莫宁，又问了一遍：“蒋老师，你觉得他们来像情侣吗？”

“这个…”蒋老师有些为难，“不好说。”

“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怎么不好说了？”

蒋老师一脸的尴尬…

莫宁再一次尝试着安抚杭启新，打趣道：“我能理解蒋老师。你看，你现在跟郑医生关系也不错，我看着也挺好，可你俩不是情侣。对吧？”

杭启新当场就火了：“她还能坐在这里，我妹妹已经没了！这能一样吗？！”

话赶话说到这份儿上，莫宁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幸好，郑敏仪是个心思灵透的人，见气氛紧张起来，忙岔开话题：“蒋老师，我能问问您关于礼物的事儿吗？”

蒋老师顺着她的好意，紧着说：“您说乐平送我那礼物是吧？”

“对对对，就是那个。”

蒋老师笑着：“这有什么不能问的。接着经理电话，我就带来了。”说着，一扭身、从包里取出一个细长细长的盒子出来。打开盒子，露出了一把香妃竹制作的扇子，蒋老师从盒子里将扇子取出展开，只见扇面上写着娟秀的钢笔字。

郑敏仪接过扇子，先是让杭启新看。杭启新说：“是乐平的字。”

扇面有几个大字“却上心头”。一旁，写着小字。

红藕残香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清照的‘一剪梅’。”蒋老师说，“送我，真是不大合适。”

莫宁把扇子拿到手中，前前后后读了一遍：“的确不太合适。”

杭启新的脸色已经阴的让人看不下去了。郑敏仪却是为了扇子上的词大为疑惑：“蒋老师，当时你没看扇面上写了什么吗？”

蒋老师摇摇头：“没有。那会儿我从台上下来，让服务员叫她到后台口说说话，我问她今天的节目是不是不好看，都没见她怎么乐。”说到这儿，蒋老师很无奈地叹息道，“我知道乐平的情况比较特殊，只要有像她这样的人来听相声，经理都会仔细安排节目。能让他们多笑笑，我们特别满足。所以，那天晚上我就觉着，是不是节目不好看。其他的，没多想。”

“乐平怎么说？”郑敏仪问道。

“她说是头天晚上没睡好，还跟我道歉。”言罢，拿起那把扇子来，“她送我扇子的时候，说过不大合适。又说往后她没时间了，请我多包涵。当时我以为

这孩子可能是去治病，真的没多想。我要是但凡多个心眼也不至于…”

听到这里，杭启新腾地站了起来。身边的人被他吓了一跳，郑敏仪下意识的去揪他的袖子，被他狠狠甩开了。他转身就走，没头没脑地走到茶楼最隐蔽的角落里，面朝着墙，一动不动。

莫宁的脸色是真的不好看了。蒋老师打圆场：“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亲妹妹没了，换谁心里边都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