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感到诧异,因为血悯说她认识这个叫奈阿荼的人,认识和见过是有区别的,见过是很粗浅的认识,见过未必会记得,记得也不一定记得清楚,所以见过一个人未必就认识这个人。但是认识是要高一级别的见过,你认识一个人,那么你一定也见过了这个人。
黑雾先生问道:“你说你认识他?他是叫做奈阿荼吗?”
血悯摇头:“我不知道。”
黑雾先生问大家:“你们有谁见过他吗?”
人们纷纷摇头,表示谁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黑雾先生质问奈阿荼:“你到底是什么人?”
奈阿荼道:“我自我介绍过了,我姓奈,无可奈何的奈,你们可以叫我阿荼,阿荼当然不是我的名字,是有一批肤色比我更黑的人这么叫我。”
“这么说,你还有别的称号?”黑雾先生敏锐地发
现了奈阿荼语言里面的破绽。
奈阿荼道:“当然有,有的人叫我无貌者,有的人叫我野兽,有的人叫我肿胀之人,哦对了,还有人叫我黑民…我使用阿荼这个名字,是因为我认为这更加贴近你们的文化背景。”
黑雾先生问:“你的真名叫什么?”
奈阿荼发出一连串含糊的、意义不明的、嘶哑的声音,那是人们竭尽自己所能都无法复制出来的声响。
“什么?”人们发出疑问。
黑雾先生好像是听明白了,他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还是让我们接着叫你奈阿荼吧。你想要听故事,就坐在那里听好了,不过你最好不要胡来,因为你是从外面过来的,而我们、尤其是我,都非常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新娘子,你确信你见过他?”
“不是见过,是认识。”血悯纠正道。
“好吧好吧,你认识他,你是否真的确信这一点?”黑雾先生妥协道,“你呢,奈…阿荼先生,你也认识新娘子?”
奈阿荼道:“当然,我认识她,我甚至认识你们所有人,我是全知且全能的——你是全知全能的,那么我大概也和你一样。”
黑雾先生把一只手插进雾里面,看样子是他捂住了自己的脸:“麻烦不要这么说,我并不是你嘴里说出来的那么伟大,我甚至就要因为辜负别人的期许马上变得身败名裂了,我没办法解释外面的一切,我更没有办法读出你的名讳。”
“所有一切生灵都没法读出我的姓名,这不是什么可以让自己感受羞耻的事情。”奈阿荼彬彬有礼的自信地笑道,“你仍然是无所不能的那个你。”
黑雾先生没有理会奈阿荼的安慰——看起来勉强算是安慰。
血悯说道:“我确信我认识他。”
黑雾先生道:“这么说你也一定见过他了,是在哪里呢,你们见过几次?”
血悯道:“我见过他不止一次,也不止十次、一百次、一千次。”
黑雾先生道:“你们是面对面见到的?”
血悯摇头道:“不是,我看的到他,他应该看不到我,因为那是在我的梦里面。”
“有趣,”黑雾先生笑道,“你居然这么频繁的梦见一个…男性。”
奈阿荼道:“我看的到她的。”
“哦?”黑雾先生道,“你在人家的梦里。”
奈阿荼点头:“我清楚我在别人的梦里,可是我就是能看见她,并且我也知道,她以为我看不见她在看着我,我看着她从那么点高长大成人,一直到几天之前。”
“几天之前?”黑雾先生问。
奈阿荼道:“你知道,以往我暗中观察在暗中观察我的她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眼前最直观的情景一样,很清晰很立体,但是从几天开始,突然我的眼睛前面出现一层纱,一开始还不是很明显,后来每一天纱就多一层,这让我很受不了。”
血悯道:“你观察着我长大?你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
黑雾先生问:“你第一次见到他多大?”
血悯道:“八岁。”
黑雾先生道:“二十年前,你二十年都没有变化,这真是不可思议。”
奈阿荼道:“这没有什么。”
黑雾先生问道:“你因为受不了看不清楚东西,所以你干脆就过来了?那么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奈阿荼道:“确切一点说,我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事情才过来的。”
“下午发生了什么?”黑雾先生问道。
奈阿荼回答道:“下午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瞎掉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世界是黑的,虽然一瞬间之后就正常了,但是我感到诧异,因为这个我这才到这里来。”
血悯奇道:“你白天也能看得到我!我只有偶尔做梦才看得见你。”
奈阿荼道:“你已经看到我二十年了,这并不吃亏
,相反的,我看了你那么长时间,却被迫少看到一瞬间,吃亏的人是我。”
血悯突然觉得这个叫奈阿荼的人和黑雾先生是非常相似的。
黑雾先生问道:“那么你现在看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