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那样轻易的派人潜入乾正殿,刺杀司徒幽,甚至只需要狠下心将那刀多往下一寸,江山便可易主。
又怎么会打听不到乾正殿内简简单单的对话呢?
所以沈关越早就知道,知道他想要将整个沈家当做交换的筹码,也知道,他要抛弃沈关越,去当君后。
可从始至终,那个少年对着他永远是笑意,带他最爱的点心,为他准备所有聘礼。
怀揣着满心满意的爱,甚至心甘情愿的倒在他的箭下。
只因为他相信他。
不是他亲口从嘴里说出来的,沈关越都不会相信。
哪怕是自欺欺人,那个少年也会骗自己到最后一刻,到血流尽最后一滴。
“砚儿,现在还未能定局,你还有回头的机会。”江崇欲言又止,“起初我是不同意你们二人婚事的,可如今沈关越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即使有一日江家都覆灭了,这天下仍能有一人可以护你周全。”
“回头吧,砚儿。”
江崇语重心长。
回头吧。
这三个字听起来多么的轻易,仿佛只要他现在回头朝沈关越走向一步,那个如火般炽热的少年就会放下一切,朝他踏出九十九步。
他的阿耶看人从来没有错过,确实,沈关越如同他所想,在江家满门灭族的时候,依旧坚定的站在他的身侧替他挡风遮雨。
甚至以沈家所有的兵权换他一人性命。
沈关越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只是这良人,不该属于他。
重生以来江怀砚想过许多,也曾经在无数的深夜里后悔过,踌躇过,自己是否应该同沈关越坦白,然后共同携手面对这乱世局面。
到最后,辗转反侧思索的结果依旧如初。
不能回头。
不能,不可,不愿。
即使聪慧如沈关越,繁盛如长平侯,强悍如太后,到最后依旧都败在司徒幽的手里。
江家三族俱灭,太后永囚佛堂,沈家兵权倾覆。
这一切的结局,都指向一件事情。
那便是司徒幽的背后,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若司徒幽手中没有绝对的把柄和权力,又怎会做到这些不可能的事。
他现在同沈关越回头容易,想要再探司徒幽背后的势力就难了。
不知这一世若是身死,还有没有再重来一次的可能。
江怀砚不敢赌,也不能去赌。
以沈关越惊艳绝才的本事,就算不留在金陵城,就算是抄家流放,就算是一无所有从头再来,依旧可以过得肆意潇洒。
他不担心沈关越。
他也不会回头。
“阿耶,我意已决。”
江家抄家灭族之恨,阿姐身死深宫之仇,
哪一桩哪一件,不比他和沈关越之间的感情重要?
江崇似乎是早已料到这个答案,已有些苍老的脸上并没有太多震惊的表情。
反倒是充满了担忧:“既如此,你可有十足的把握与沈关越为敌?若你此战无法扳倒沈家,怕是所有其他计划都付之东流水。”
沈家能站到如今的地位,除了仰仗太后之外,更多的是因为长平侯的赫赫战功。
而长平侯素来清廉,立下赫赫战功却从来不邀功,立下赫赫战功却从来不邀功,甚至知道急流进退,从来不会让司徒幽感受到威胁。
想要同沈关越为敌,必然要将整个沈家踩在脚下,让长平侯再也不能翻身。
长平侯行的正坐着端,又有军功傍身,谈何容易?
“阿耶不必担心。”
江怀砚从袖中慢慢掏出一张密折,这是一张十分精巧的密折,只有手掌般大小,上面细细密密写着不少东西。
江怀砚将这道密折递给江崇,“这上面有长平侯偷取军需的罪证,定澜江沉船,军需却早已不翼而飞,沈关越难辞其咎,足以让沈家倾覆。”
窃取军需,是泼天大罪,足以让沈家抄家灭族那种。
江崇有些不可置信的接过密折,里里外外扫了一遍,只觉得满眼震惊。
连他这样的老臣都没有想过,这般庞大的罪证竟然会落在江怀砚的手里。
“你是如何得到的?”这件事沈家该做的隐秘无比,怎会轻易为外人探寻。
江怀砚目光平静,心中有多少惊涛骇浪都掩藏在这副羸弱的身躯下,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论智谋,他或许与沈关越不相上下,正面交锋未必可以占得上风。
可若是论感情,沈关越败就败在他的一往情深上。
江怀砚在赌,赌沈关越对他的感情牢不可破,
赌沈关越爱他至深,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简直恨不得剖心相证。
所以就算他们二人为敌,沈关越也一定是必输无疑的那个。
因为他知道,不管是开始,还是现在。
沈关越这一生,都不会对他刀剑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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