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少在她面前笑,即便勉强为之,也不过是皮肤的撕扯,眼底的波澜毫无意味。没想到,面对投契同僚,他发自肺腑的真心笑容,原来这么好看,有春风化雨的力量。
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哂笑,袁满眼见日晒三竿,猜想周荣一行人恐怕就要来了。事不宜迟,迅速伸手往桌案上一通摸索。随后,她左手持壶,右手持盏,准备挨个对玄黄斋的同窗敬酒。
谁料,刚迈出步子,竟“不小心”绊到了裙角。
叮铃哐啷一阵响声乱弹,袁满的酒器脱手而出,全部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而她自己,也“很倒霉”地扑在了碎瓷上。利器划割,星星点点的血渍立即汩汩往外渗出。
歇斯底里的尖叫凌空响起,孙策听到是袁满的声音,小跑着推开人群闯入进来,就见她像只王八一样趴在狼藉之中,左手被凄厉的鲜红晕染一片。
袁满左顾右盼,气急败坏冲他吵嚷:“你人呢?”
孙策尚未发声,身边蒋钦倒率先开口:“兄弟几个,刚才在那边讨论武打呢。”
“问你了么,就你话多。”袁满看向蒋钦,口吻泼辣极了,“你是他哪门子的兄弟,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嘿,你这小娘们怎么说话呢。”蒋钦早听闻袁术之女恶贯满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下心中就烧起了无名业火。
“公奕,不得无礼。”孙策目光幽邃,蹙眉对蒋钦摇了摇头。他淡然从地上扶起袁满,强压住心中腻烦,“是我照顾不周,疏忽大意了,女郎不要怨我朋友。”
“朋友?”袁满捂着伤处,嫌恶地吼叫道,“你到这立仁庠序,原是交朋友来的么?”
孙策当然知道他的本职是什么,可即便如此,人身自由也不容侵犯。袁满自己的过失,却能牵强发难到他头上,委实不可理喻至极。
可即便如此,他也得沉住怒气,替她延医问诊。校医很快提着药箱赶来,所幸伤口不深,故只是简单处理,随后用止血草包扎。
袁满捏着被包裹成粽子的左手,有理自然声高。此时不离间更待何时,她哼笑一声,强行棒打狍子:“以后不许聚在一起鬼混!再让我撞见你们不务正业,便让父亲革你舅舅吴景的职。”
暴脾气蒋钦怒不可遏跳脚而起:“我说你他娘的故意找茬吧——”
“公奕!”孙策哑着声音,突然一声暴喝。
周泰与陈武见状,知道事情不能闹大,七手八脚出招,好赖制服住蒋钦。
蒋钦骂骂咧咧被带走了,袁满继续得寸进尺,不耐烦地逐撵孙策:“滚滚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见你就上火。去院外夕阳亭候着,别杵在这里碍我的眼。”
孙策余光看见葡萄架上,有一只背负着厚重甲壳的蜗牛,一步一个脚印,艰涩蠕动着,缓慢向刺藤高处爬行。
眼眶一热,他一句话也不说,抱拳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