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此事是真的?”景明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
“是……又如何?”方宇涵道。
“请恕儿臣不能认同。”景明加重语气道,“望父皇重新考虑!”
“这件事……似乎还轮不到你做主。”到了这个时候,方宇涵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文武百官、满朝臣子都没有反对,其他的皇子宗室也没人反对,你凭什么反对?”
“就凭——我是母后的儿子!”景明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
“朱皇后又不是你生母,她只不过是你的嫡母。将来若是朕立了新后,也一样也是你的嫡母。”方宇涵嘲讽道,“如果你真想为自己的母亲鸣不平,那也应该是为你已逝的生母讨个追封。”
“儿臣自会凭自己的功绩,为母妃请封。”景明道,“但母后是儿臣唯一认定的母亲,儿臣不能让她受任何委屈。”
“你觉得她委屈?你觉得朕对不起她?”方宇涵皱眉道。
“难道不是吗?父皇打算立容妃娘娘为后,便想将母后遗弃在皇陵之外,让她百年之后都孤苦无依!”景明猛地抬起脸来。
他的双目赤红,眼角还带着血丝,看起来确实悲愤异常。
方宇涵很想问景明究竟从哪听到的传闻,他怎么就要遗弃朱皇后了?
他知道朝臣们私底下确实有些不太靠谱的猜测,但……不至于传得离谱成这样吧?
他单独为朱皇后建的那座后陵,是被流言吃掉了吗?那后陵的规模远比他的皇陵还要更精美、更豪华好不好!
方宇涵深深吸了一口气。作为一名有肚量的帝王,他应该原谅大皇子身在边关,消息不通。
一定是哪里
传错了,他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半句,御书房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景明,不要闹了,莫要让你父皇为难。”那低沉而又沙哑的女声,轻声说道。
御书房中的方宇涵和景明,闻言都是一愣。
这里是皇帝的御书房,是苍炎国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按理说,没有人能轻易靠近这里。
而那个人说的话……
会用那样的语气,说出那样一句话的人,这天下也只有一人——可这人早就不在人间很久了。
那个沙哑的女声如此陌生,绝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一个。
可说话的口气又这般熟悉,仿佛就是那个人。
方宇涵和景明双双愣在御书房中,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他们似乎生怕刚刚是自己听错了,害怕打开房门,见到的却是又一场消散的梦。
“唉……”那个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明儿,还不来给母后开门吗?”
景明闻言,整个人瞬间跳了起来,立即向门口冲去。
但比他行动更加迅速的却是方宇涵。
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御书房外是两个人,一站一坐。
站着的那个,是许久不见的李姑姑。
而坐着的那个,正是他们久寻不获,最终只能相信她已死去的皇后——朱弦。
“陛下……”越凌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那笑容还和三年前一样明媚,不见一丝阴霾。
“请恕妾身失礼,身子太差,不能给陛下请安了。”越凌坐着未动,微微颔首道。
方宇涵和景明这才注意到,朱皇后是坐在一张轮椅上的。
那轮椅精致小巧,不似市面上常见的那般粗笨。
但那依旧是一张轮椅,此刻正推在李姑姑的手里。
因为越凌始终坐着,让人看不出她的身形。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她的状态早已不如往昔。
已是五月光景,天气十分暖和。方宇涵和景明,包括李姑姑在内,都只着一件单衣,唯独越凌身上,仍厚厚地裹着一件大氅。
夹着绒毛的大氅将越凌的脸衬托得愈发娇小苍白,厚厚的衣衫使她的身材看上去和以前相差无几。
但考虑到衣衫的厚度,她如今真
实的身材只怕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如常。
方宇涵还记得当年朱皇后身着烈烈战袍,骑在马上弯弓而射的模样。那时的她宛若骄阳一般耀眼,在敌军阵前威风凛凛,英姿勃发。
那个飒爽而又潇洒的女子,三年未见,竟变成这般弱不禁风的脆弱模样……实在让人无比痛心。
“母后!”景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他丝毫顾及不上自己已是一名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像个久失母亲关爱的孩童一般,猛地扑倒在越凌膝前痛哭不已。
“你这孩子。”越凌一边笑一边安抚地摸着大皇子的头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母后面前撒娇,也不怕你父皇见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