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香气,夜来香!

夜来香更不愧对它的俗称“懒老婆”的。因为它开放在夜将要来,黄昏将尽的时候。又因为在它之后,抹黑熬灯再去烧水做饭,已经很晚了,庄稼人就要嗤笑“这家老婆懒极了”。

夜来香开得正浓的时节,其时人们正忙着收秋呢。

秋里早熟的庄稼早已经收割下,堆积到土场上去了。高粱也已经打好、晒好,收在个个肥胖的陶瓷瓮里。

玉米也已经剥了坚硬的厚皮,只剩着柔韧而又鲜嫩的几层内皮,被拧上几遭当作了绳子,两个一伙两个一伙地被系在一起,搭在屋脊上,搭在墙头上、门框上,甚或在院里支起的木架子上也摞满了,统统晾着潮湿。

还有小个儿的或被剥脱了皮的,就在窗台上摞起来,一层层整齐的,像金色的窗花一样。于是满家园黄橙橙的,庄稼人看着这一切,打心眼里就美滋滋的。

这浓重的黄色的庄稼,比黄金还要珍贵,因为它们是保证全家人温饱一年的口粮。

这时正忙着收获花生呢!从山上沙地里刨出来,载满了小推车,一人拱一辆。

松散的木制车闸擦着不平的车轮,“吭哈吭哈”地碾过蹚平的草地。

用力拱几个崖头,又飞快地跑下几个陡坡,车闸被擦得“吭哈吭哈吭哈”地一阵疾奏。还未到村子,毛驴们在圈棚里早听到这叫声,以为同伴们在召唤它了,就“吭哈吭哈”地叫了,一路推车的人就“哈哈”笑了。

满车花生堆得高高的,挡住了我的视线,山路本来就很崎岖,脚下的路我全然望不到,就借着记忆,猜度着平坦的地方摸着走。总不免被坑坑洼洼诓一下,又被突起的石块儿跘一下。

就这样,我颠簸着走路,还得往前用力供着沉重的车子。汗珠早已流下,淌过背,把衬衣黏住;淌到腿上,淌到被草划破口子的地方,也就沙得痛痒难忍;流到脚底,布鞋里面早已可以叫做蓄水池了。呼吸急促,气喘吁吁“悦悦回来了。”我娘说。

我便朝我娘指的方向看去。“哦,她从她老爷那儿回来了。”

刚好到家,“娘,你把我这车也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