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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家家主轻轻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苦笑道:“我无事。吕家如此,我怎么敢倒?退下吧,叫我一个人静一静。”

……

清河公主既入了宫,韩贤妃自然得知,照旧往凤仪宫去,却在那儿与苗皇后一道听了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她向来心情敦厚,听女儿说吕修贞已被杖杀,难免心惊胆战,觉得驸马罪不至此,转念再想吕修贞对女儿的慢待与侮辱,看女儿跪在地上哭着陈述那场噩梦中的经历,又觉他是死有余辜,只是怕皇后怪罪,一时不敢作声,只满心怜惜的看着女儿,痛心她所托非人。

相较于韩贤妃,苗皇后想的便要更多一些。

当年清河公主救下吕修贞,后者赠与她一枚玉佩,前几年皇帝似乎曾经也叫她找过一块玉佩,对照一下时间和其余信息……

再联想清河公主所做的那个噩梦,苗皇后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明悟:难道皇帝也做了那么个梦?

如此一来,公主们出嫁前他的叮咛与防范都就可以理解了。

苗皇后回过神来,忙叫清河公主起身,拉着她到身边坐了,温声道:“好孩子,快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你父皇不也说了吗,让你别往心里去,到底咱们是皇家,宁肯占便宜,也不要吃亏的。”

她也知韩贤妃向来宽厚柔顺,此事一出,怕是被吓得不轻,着意安抚了几句,便叫清河公主且去歇息,自己则差人往太极殿去送信,请皇帝午间时候往凤仪宫来用膳。

高祖的旨意还没有发到吕家,便再度接到吕家传书,道是吕夫人自知罪孽深重,业已畏罪自裁,伺候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吕夫人自裁,对于吕家和皇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既是表明她承认罪责,外人眼里也能极大程度的减轻公主在此事之中施加的影响。

高祖眉头微松,吩咐说:“把那旨意改一改,只说是驸马奉主无状赐死,其母便无须再提了。”

侍从领命而去,又有内侍前来传话,带了凤仪宫皇后的意思来,高祖估摸一下时间,便暂时将政务搁下,动身往凤仪宫去了。

苗皇后心里边存着个疑影,自然按捺不住,打发走内侍宫人,便迫不及待道:“今日之事,陛下是否早有预料?几年前你叫我找的那枚玉佩……”

事已至此,高祖自不瞒她,信口扯了个上天预警的谎话讲了,又惋惜道:“可惜到底也没能找到,静柔到底也与这吕修贞有一场孽缘。”

苗皇后原本还觉清河公主下令杖杀吕修贞有些过了,现下听皇帝言说前世,不禁瞠目结舌:“吕修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杖杀公主?!”

高祖冷笑道:“若非我百般防范,你以为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今生清河公主如此得宠,出嫁前他也再三嘱咐驸马,吕修贞尚且敢如此行事,成婚四个月小妾便有了三月身孕,若换成前世,真正的栾正焕在这儿,清河公主还能有命活?

苗皇后回想起清河公主前不久哭着描述的梦中之事,着实胆战心惊,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这才恨声道:“杀得好!这等虎狼之辈,留他不得!”

她也吃过妾侍作乱的苦,最难堪时甚至被驱逐出宫,可即便如此,明面上她也仍旧是皇后,秦贵妃等人见了她还是要屈膝行礼,而清河公主呢?

吕修贞公然让她挪出正院,让高燕燕迁居入内,病时无医无药,日常缺衣少食,最后竟还痛下杀手,下令将发妻杖毙……

向来王侯将相不辱,杀之也不过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吕修贞蛇蝎心肠,狠毒至此,竟以这样残酷的刑罚来杀死天家公主,简直丧心病狂!

苗皇后含怒道:“吕修贞行事如此,也有他母亲撺掇纵容之故,断然不可轻纵!”

高祖道:“吕家已经送了消息过来,那妇人业已畏罪自裁。”说完,又将自己的处置讲与她听。

苗皇后见他考虑的颇为周全,自不多言,只是提及清河公主日后如何时,不免有些迟疑:“那孩子天性良善,人也柔淑,没想到竟遇上这么个驸马,也真是天不庇佑。此事一出,宫里边总也要给个交代的,陛下的意思是——”

高祖是个偏心眼,这事儿肯定是护着自己女儿的,断然道:“朕的女儿温柔贤淑,端方得体,怎么会有错?肯定是吕修贞不好!吕修贞跟高燕燕都死了,嗯,他娘也死了……”

他皱眉思量了一会儿,说:“就说吕家收容在逃罪女高氏为妾,心怀不轨,罔顾法纪,又攀附皇家,上表请求尚主。高氏妒恨公主,又因已有身孕,自觉得了依仗,丧心病狂把吕修贞阉了,成婚后吕修贞屡屡抗拒圆房,公主察觉有异,禀报宫中,皇后明辨是非,查出真相之后将吕修贞与高氏正法,以儆效尤!”

苗皇后:“……”

高祖洋洋得意道:“没毛病吧?”

刘彻展现出一个捧哏应有的素质:“666666!”

第32章 真假千金1

高祖既敲定了主意,便不再迟疑,反正这时候该死的吕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吕家家主知道轻重,必然不敢阳奉阴违,当下便吩咐人将这消息传出去,抢占舆论优势。

反正我们家的公主是没问题的,温柔贤淑,被驸马那个王八蛋欺负了四个多月都没吭声,这不叫纯真和善,什么叫纯真和善?

都是吕修贞昏了头,高氏太不要脸,吕修贞他娘眼瞎心忙、愚蠢狂妄,才会把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吕修贞被赐死,高氏被杖杀,吕夫人畏罪自尽,吕家家主上表请罪,此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事被敲定了结,等长安勋贵们反应过来,吕家人都已经迁出长安、返回祖地,除了念叨几句吕家胆大包天、清河公主实在可怜之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事发之后高祖没叫清河公主回去,只让她暂时留在宫中,陪伴在韩贤妃身边,昭阳公主知晓事情内幕,听闻吕修贞死讯之后大喊一声痛快,然后便匆匆入宫去探望姐姐。

高祖也是很怜惜这个女儿的,专门往韩贤妃处走了一遭,屏退了宫人内侍,只留韩贤妃在侧,温和道:“静柔,朕同你母后商量过去了,公主府还是给你留着,你若是愿意,仍旧可以出宫久居,若是挂念你阿娘,也可以在宫里常住,都是自家孩子,不必拘谨。”

清河公主谢了恩,高祖便想起两个老伙计出的主意,含蓄道:“你可还有意再嫁?若是有中意的人选,阿爹再给你指婚。”

清河公主苦笑,摇头道:“我知道这是阿爹的一片好意,只是此时此刻,女儿实在没这个心思。”

“哦,”高祖应了一声,又问:“那阿爹给你选几个男宠?你喜欢什么样的?”

韩贤妃一口水呛在喉咙里,捂着心口开始咳嗽。

清河公主脸上一红,吃惊过后,又忍不住笑了。

她起身行礼,动容道:“阿爹的拳拳爱护之意,女儿都明白的,只是现下这时候谈这些,未免为时尚早,还请您给女儿一些时间,让女儿整理心绪,从这场噩梦中彻底的走出来吧。”

“好吧。”高祖并不强求她:“阿爹很希望你能快乐。”

儿子是要带出去迎接风雨霜雪的,女儿嘛,是要捧在手心呵护着的,如若不能庇护妻儿家小,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与父亲的一番谈话,这晚清河公主又做了一个梦,梦见的却是此前噩梦中她死去之后发生的事情。

梦中她虽是长女,却不得父亲宠爱,死后被人草草收敛安葬,吕修贞上表称公主病逝,父亲随意的赐了一些哀礼,此事便宣告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