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是一个环,一层层递出,一层层扩大。
雁断挣脱了不少枷锁,拿到了至关重要的钥匙。
但这个时候,更大的外世降临侵入。
钥匙还在,却没有机会用上。
按照古人的说法,兄长被迫赐予了最大的超脱钥匙。
他挣脱了所有枷锁,身死道消,魂魄逍遥天地。
雁断非常感谢慷慨解囊馈赠钥匙的外世人们,所以决定也送他们最大程度的逍遥自在。
俗话说,早死早自由。
但一个人的自由,不是自由。
大家一起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大家自由了,那么世间也会因此化为极乐净土。
没有渴望,没有烦恼,没有痛苦。
唯有安详。
“兄长,倘实力不足,就用他们为你陪葬。倘实力足够,这个还算大的世间,便为你祭奠。”
雁断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体内流淌着滚烫的兴奋与渴望,他平放的脑袋正对着山洞上方裸露的一大片蔚蓝天空,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有着比洞庭湖水更澄澈,比烈日皓阳更明亮的渴望。
内世人渴望超脱到外世,外世人渴望超脱到更高的外世。
雁断从前是内世人,三年前是外世人,但现在却是不折不扣的在世人。
所以他不用像内世人那般渴望超脱到外世,也不需要像外世人那般渴望超脱到更高的外世,然后沦陷于世间的往复循环之中。
他作为一个不需要钥匙的在世人,不论拿起钥匙,亦或打开枷锁,都不是为了挣脱和超脱,去看星辰大海。
他,仅仅是为了渴望送给那几个慷慨解囊的外世人一个永远的逍遥自在,亦或送给整个世间同样的逍遥自在。
唐人认为归鸿人粗鲁野蛮,归鸿人认为归鸿人谦逊有礼。
实际上,归鸿人既不粗鲁野蛮,也不谦逊有礼。
但唐人用鄙夷看着归鸿人,而归鸿人用欣赏描绘归鸿人。
归鸿人对自己的欣赏,源于自信。
归鸿人谦逊有礼说明了绝大多数归鸿人都很自信。
百姓自信是国家强横的代名词。
毕竟,归鸿就算不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也是三六九里面的佼佼者。
唐人鄙夷归鸿人是爱国的体现,更深层次来讲,这是内心示弱,却嘴硬的典型特征。
鄙夷通常是弱者俯视强者的怯弱与不甘,是恐惧与愤怒糅合羞愧的懦弱无能。
众所周知,强者一般不会鄙夷,对于弱者他们从来不屑一顾。
所以唐人眼中的粗鲁野蛮,传到了归鸿人耳中,也仍旧掀不起什么风浪。
归鸿人一笑了之,然后继续自信地欣赏自己。
而唐人,继续鄙夷归鸿人的粗鲁野蛮。
其实在归鸿人的上层社会中,对于唐人的鄙夷并非没有反应。
但反应没有愤怒,只有叹息与悲哀。
这对唐人,等同于没有反应。
泱泱大唐当初何等霸气威武,与大秦并分天下。
那时候的唐人,豪迈而热血,谦逊而有礼。
如今呢,脆弱了一段时间,唐人跪着跪着,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满嘴冷嘲热讽着强大的一切。
他们挥毫笔墨,口诛笔伐,嗤笑辱骂崛起的国人们。
唐人失去了手中把握很久的荣耀,血脉中的骄傲也随之褪色。
他们讥讽敌人,也鄙夷自己。
跪下了不打紧。
但跪倒了,脊梁也不愿再挺直,那就完了。
唐人就是这样,宁可跪着,也不愿站起来。
他们鄙夷敌人,同时也崇拜迷信敌人的强大,心底根植着自身的弱小与卑微,还要佯装出自身的孤傲与伟大。
以讽刺其余有志唐人为己任,以辱骂并崇拜敌人为荣光。
归鸿人的唏嘘感慨,由此而来。
今天唐国迎来了一位归鸿人,唐人们彬彬有礼。
有眼尖的唐人发现,归鸿人来了,连偏远小镇上的衙门都擦拭了一遍明镜高悬,把蒙尘的镀金冤鼓抹得锃亮。
归鸿人是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