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拿卖大力剪换来的五十块钱,先去医院帮他拿了感冒药,又按照他的要求,买了一箱老北京干吃面,剩下的钱全买了福彩3d。

(三十二)

振南的病情一天天地好转了,他在床上倒是过得舒服,也不去上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上厕所还要亲自去。那天我们用完的丝袜,被他挂在床头,他有别的用处。他吃干吃面的时候,把面放在袋子里捏碎,然后撒上调料,用手抓着吃。有时候调料放多了,他就用床头的丝袜过滤一下,留下碎面残渣,去除多余的调料。时间久了,他抱怨说,就剩方便面的味道了,丝袜的味道都没了。

我看他每天吃老北京,于心不忍,于是从支付宝给他转了五百块钱。我说:“兄弟,别再说我没义气了。我银行卡里就剩一千块钱,给你五百块,我自己留五百块,看到时候我俩谁先饿死。”

我还在考虑赚钱的事情,而振南却不着急了,他现在有饭吃就很开心,懒得想以后的事情。

我上一次变得这么穷困,还是一年多以前,我在武汉活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地回到老家。老家的空气很新鲜,让人忍不住想多吸两口,我住的那个地方,靠近一所漂亮的学校。村子里有一个很小的露天养鸡场,大概有不到一百只鸡,鸡场的周围有很多人工种植的白杨树。

那天我回去的时候,天空中下着小雨,空气里散发着春天的气息。雨点把泥土都打湿了,泥土粘在我的鞋子上,我在武汉的学校里很久没有踩到泥土了。在这个农家小院里,有一个脑瘫患者,他大概三十几岁的样子,他好像能听懂我说的话,但是我却不明白他的声音和动作在表达什么。

他把我邀请进屋,电视机亮着,不知道放的是什么电视剧,声音很小。他坐在一个棕红色木质沙发椅上,我坐在一个马扎上,我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地,一会儿看周围。

我记得那时候,一楼靠近大门口的房间,住着的是一对母子。那个中年女子扎了一个辫子,每天起得很早,给他的儿子做饭,我在楼上经常听到她洗衣服的声音。

那时候还有一对母子,我不知道她们住在哪个房间,母亲个儿矮偏胖,经常穿一件红衣服。儿子的个头也不高,但是身体尤其健壮,他是体育特长生,好像是练铁饼的。他经常在大冬天,只穿一件背心,然后就开始举哑铃。

哪个白头发的老奶奶应该还在吧,她总是笑容满面,精神矍铄,言行举止都很得体,待人接物也不失礼仪。听说她曾是一名人民教师,那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有多优秀啊。

这个院子有点狭窄,和去年一样,空气里还是有一股尿液的味道。我之前住的那个房间,已经有人住了,那是个靠窗的位置,冬天的时候即使窗户关紧了,也会往屋里透风。

去年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就有点低落,过了一年,故地重游,这种心情反而愈加明显了。这一年当中发生了许多事,我都记不真切了,有些比较重要的事,我也记不清了。

我痛恨自己记忆力的衰减,我怕忘记之前的教训又重蹈覆辙,我突然好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