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韶国蹊跷

天光正好,清风徐徐。

西军大营的将士们刚结束了晨练,正在吃饭。

温云桐自然坐在主帐内,陪着简单和她那个喜欢换装spy的正夫云廖一起吃饭。

云廖这会儿穿着简单的衣服,袖子又宽又长,看来就像戏台上唱戏的。他面前的饭菜动也不动,只撑着头瞧温云桐,唇的弧度越咧越开,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诡异。

温云桐如坐针毡,直觉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他真的很饿啊,只好埋头狂吃,在心里默念对方是空气,对方是空气。

外头报安阳青钥到的时候,他几乎是飞一般冲了出去。

不想一出帐篷就与她撞个正着,他有些尴尬地吐掉嘴里还在嚼的菜叶,哈哈笑着把她抱了个满怀。

“你没事就太好了!”

安阳青钥被猛然一撞,伤口一痛,差点往后跌去,幸好后头的闻景扶了一把。

温云桐感觉到不太对劲儿,她腰间怎么多出了一只手?猛一抬头,便掉进一双水盈盈的眼眸里。那人眉一抬,眼尾瞬时飞扬起来。明明是有些挑衅的动作,他做起来却该死的好看,让人目眩。

“他是谁啊?”怎么才分开一天她身边就多了一个男人了。

这会儿简单和云廖也走了出来。看到她们三这状态也是一愣。

简单武人习性性子粗,倒不觉得有什么,直接上前握了安阳青钥的手:“你就是陵兰王世女?”

“是。”被她拉了手安阳青钥有点不习惯,却也不动,随着她的步履一块儿往营帐内走去。

“我奉命出使,正好替万依来看看你。”安阳青钥原本以为见到这个曾经战场上的敌手会有些尴尬,真到事情发生了却什么都没有。从前只是各自为营,谈不上仇或者恨。而如今她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份已然接受,加之简万依的关系,见着与她七分相像的简单,倒觉得颇为亲切,不知不觉便当成了自己的长辈。

“想必你已经拿到了她给你的信吧,她是不是哭诉说想你了?”

“嗨,那臭丫头,写的信又臭又长,还不知在说什么,别提她了。现在你可是钦差大臣,代圣上行事,我倒是得大礼相迎才是。”简单说完顿了一下,脸上有几分别扭,招招手把前来禀告的副将喊了过来,“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安阳青钥恍然,原来她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啊,真是实诚得我改可爱。

她忙摆手阻了副将开口:“简将军,不用麻烦了。我此来是和你借点人手,相信云桐已经和你们说明了前因后果,还请将军助我。”

“哦哦,差点忘了正事。”简单大手一拍脑门,“你说是霹雳山庄的人劫走了礼品?我这就给你准备人手。”

“不是。”

她正欲喊人,却听到冷静清淡的这么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很笃定。

不是,什么不是?

她望过去,见到一个红衣妖娆的男子,眉目间清纯又透着魅惑,勾人得紧。

她咳了一声,转向安阳青钥,这该不会是她带的小侍吧?看这气质也不像啊。

“不知这位?”

“他叫闻景,昨晚我被人所擒,正是得他相救。”安阳青钥道。

“哦哦,那闻公子刚才的意思是……”简单又望向闻景。

她虽然人粗了些,但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脑子也绝对不笨,他明显话里有话。

“她们不是霹雳山庄的人,霹雳山庄不会干这么卑劣的事。”闻景道。

“为何如此肯定?”简单问。

“因为我就是霹雳山庄的少主。”闻景一抬下巴,定定地望着安阳青钥。

安阳青钥略有些吃惊,她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霹雳山庄远在南边,大老远跑这儿来打劫那才叫有病。这些人也不知是哪儿的山匪,也不知道怎么的弄到了霹雳弹,去年就开始冒充霹雳山庄在江湖上做恶。我正是奉了母亲的命令来收拾她们。她们的老巢我已经查到了,跟我走就是。”

闻景所言果然不差,安阳青钥带着一百人小队果真找到了那些人的窝点。就在琅山的密林深处,隐蔽倒是隐蔽,但一旦找到要攻破也容易。

只不过那些人机警,一见有人找来便弃了东西跑了,分散着钻入了大山四处。这林木深深的就算把简单的二十万大军拉来找也得费不少功夫,安阳青钥懒得费事,反正东西都在,那些人既然不是慕容折找来的,跑也就跑了。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傍晚,几大车东西不好拉,她向简单借了点人便准备连夜赶去燕州和慕容雨会合。

简单倒没意见,云廖却说什么都不肯,一定要留她在这儿歇一晚。

“你一个女人当然不担心,可这山路难行,云桐他怎么受得了?何况他昨日为了给你送信弄得浑身是伤,你倒是真忍心让他这么跟你走!”

听了这话安阳青钥便打消了要走的念头,决心在军营留一晚。

入夜,安阳青钥在新支的大帐内为温云桐的脸上药,那长长的一道伤口摸在手上更是叫她心中愧疚:“早知道你这么傻,我就不该提什么叫你来传信的事,直接嘱咐你来这儿躲着不就好了。”

幸好她把玉骨生肌膏带在身上,不然这脸容易留疤。

“不关你的事,就算你叫我躲我也不会躲的。我怎么能看着你涉险,自己一个人却心安理得地躲藏?”温云桐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他心安,“我只是想为你做一些事,我也想像储清亚一样帮你,你也是我想守护的人。”

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他会有更多能力保护她。但是在这里,他也要力所能及地为她做一切可能的事。

“傻瓜。”她刮了他鼻子一下,“把衣服脱了,看看身上的伤。”

“我没事,让我先看看你的伤。”他抱住她的腰就要扒衣服,安阳青钥伸手去挡,二人拉拉扯扯之间便一齐倒在了榻上。

天上无星,只有一弯斜月。

密林层层,黑沉沉的,像是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仿佛能吞噬一切。

在这黑沉中,却忽然有几声“咕咕”鸟鸣。

一个人从深林里跃了出来,浑身上下亦是如夜的黑。

“主子,你真的决定选择那个安阳青钥吗,属下怀疑她不能成事,到时候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多嘴!”黑暗里传来另一个声音,磬石一般,却又透着一股靡靡的醇美,像是缭绕的香,吸引人不自觉地沉迷。

“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去吧。”

“是。”黑衣人木然地答,僵硬着身子往更深的黑暗里去。

只闻一声轻快的笑,空气似有波动,枝丫略略一摇,天边隐隐飘过一抹暗红。

天阴有雨,晨起安阳青玥就收拾好了准备上路。

简单和云廖在营前相送,这一次云廖终于正经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却也是劲装短打,一身爽利。

他头上斜斜插了一根簪,朴实无华,虽面容不算十分美丽,看着却让人很舒服。

他拉着温云桐的手,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真的要走啊,干嘛跟着她一起去受苦啊?留在这儿我照顾你啊。”说着还瞪了一眼安阳青玥。

温云桐一脸尴尬,拼命想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却不论怎么努力那手就像粘住了似的,拔都拔不动。

“我很欣赏你呢,真的不考虑考虑嫁给我家那个丫头?”云廖还在对他挤眉弄眼,“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保证谁都不敢欺负你。”

“不了。”温云桐讪讪地笑,另一只手挎住了身旁的安阳青玥,身子也极力往她那边靠去,“我已经心有所属。”

看了这动作,云廖也明白了,便把他手松开,略有些失落:“看来是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没福气,这么好的人也不知道把握住机会。”

“不不,她的福气更好呢。”温云桐想起安阳轩,那才真的是翩翩公子,在这个时代最符合女人心意的佳人,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发展得怎么样了。

要出发时,云廖还在对着他说舍不得,他正要上马车,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道:“云正夫既然如此舍不得,不如收我为义子吧?这样我们还可以做一家人。”

“好啊,这个提议不错。”云廖拍掌大叫,“以后我就多了个儿子啦!”

简单也甚欣慰,她确实一直想要个儿子,只是常年行军打仗力不从心罢了。

“那就这么定了,乖儿子,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弯过来喊我,我跟你们一起走。再不回去看看,那丫头估计要把家拆了。”云廖哈哈一笑,颇为爽朗。

温云桐颔首,转而进了马车。

路上,安阳青玥策马靠近马车,问他:“你为什么要将军正夫收你为义子?”

他把头从车窗伸出来,望着她浅笑:“因为我想有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

不料他是这么个想法,她微有感触,放柔了声音:“你不必如此,我并不会嫌弃你。”

温云桐摇头:“你不会,可是别人会,这个世道会。”

“我想要真正的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他的眸子无比认真而坚定。

既然他打算了和她永远在一起,那便必须为此经营,而不是只靠她一个人的努力。

虽然他知道,她一个人也可以做到,她不会介意别人的眼光,可他也必须为了她考虑。

他的话外之意安阳青玥懂了,也感念他一份真心。

她突然觉得,或许这辈子再尝试去宠一个男人,也并不难。

出了淮州,赶往燕州的路上,闻景从后追了上来,跟在了她身边。

“闻公子这是有什么事吗?”安阳青玥直觉这个人不好相与,面对他便不自然的带上了些防备。

“没什么事,不过本公子也去韶国,正好结伴同行。”闻景挑眉一笑。

“既如此,公子自便。”安阳青玥说道,立刻吩咐加快了赶路速度。自己更是拍马疾驰,扬起一路灰尘。

闻景大概没料到她是这反应,缓了一下才扬鞭拼命追去。

初夏时期,日头还不算很毒辣,人们也已经褪去厚装,换上了薄薄透汗的绸衫。

安阳青玥一行也终于安全到达了韶国都城——楚京。

前来迎接的却不是永兴帝,也不是垂帘听政的孟易白,而是那位传说中喜好金钱美色的被封为承安亲王的孟易白失散多年的姐姐孟奚。

安阳青玥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浓眉大眼,虽也生的一副好容颜但光从长相上看不出她与孟易白有丝毫相像的地方。

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入夜,永兴帝在长青殿设宴为她们接风洗尘,韶国百官均出席。

她们也很好奇大炎派来的使者会是怎样的人,听说里头还有一位死而复生得天神助的皇女呢。

然而当人步入大殿的时候,前面的慕容雨被她们自动忽略了,引起注意的反而是安阳青玥。

因为她一个人身边跟了三个男人,而且都是绝色。

一众官员看痴了看呆了,有惊叹的,有艳羡的,自然也有鄙夷的不愤的。

“本官听说大炎陛下此次遣来的使者只有两位,那么这几位是?”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横眉竖眼地盯着三个男人,似十分看不惯。安阳青玥看着她不由一笑,这老太太便是韶国的宰相冯清,年纪一大把了却极爱挑剔,对她看不惯的东西那可是会往死里去说,从前同朝为官的时候她也没少被她指责。

不过她却是极为忠心的,也确有才学,可堪大用,只可惜垂垂老矣。

“这几位都是我的家眷,难道韶国规定出席皇宴不可以携带家眷吗?我看好像有几位大人也带了啊。”安阳青玥故作无知地惊讶。

带了家眷的都不干了,是没规定不许带,可人家只带了一个,还是正夫,你一下就三个,而且还是出使他国,带那么多也不怕把自己累死?

冯清被逼得没话说,安阳青玥也不在乎周围异样的眼光,施施然往自己位子上坐了。

其实她也是无奈,储清亚和温云桐是不得不带,可那个闻景真是自己黏上来的,就像牛皮糖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啊,她有什么办法?

刚落座,就听内侍一声高喊:“太君后驾到!”

她不慎把手中酒盏打翻,连忙扶正,不动声色地抬头望去,只见銮驾上一抹青衫飘下来,华丽得过分的头冠、逶迤的衣摆代表了他至高无上的身份。许久不见,他比从前少了几分青涩,更多了几分沉稳雍容,面貌却依旧是足以蒙骗天下众生的清雅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