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事了祸事了!”轩辕将上气不接下气地重新宿舍,仿佛《西游记》里的小妖怪。
我递给他一杯水,漫不经心地扯皮:“是不是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打上门了?”
轩辕将用上鬼修的法子,把手指头插在水里吸收精气,烦躁地对我说:“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快想想有哪个远方亲戚家里可以躲两天吧!”
躲两天?我第一反应就是雪莹她家,第一,就在本市辖区内,虽然从这里到她家和横跨一个市差不多;第二,家里人对修真界有一定了解,用不着把修为藏着掖着难受;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自从赶走妖狐以后,这几天我和雪莹的关系突飞猛进,都开始讨论过年的时候初二去她家了。不过,轩辕将你是不是还没告诉我地府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你怎么知道是地府出事?”轩辕将倒掉那杯吸干精气的开水,重新倒上一杯冷水,慢条斯理地喝着,随手扔出一张光盘,“自己看看吧,我从七叔那里顺来的。”
原来,还是七魄燃形的那件案子。地府这几天一直在侦查,卷宗翻了好几万,录像看了十几遍,最后发现了一段从来没有进入无常司信息库的录像。经过数名聚血级别(相当于化神)技术鬼差不分昼夜的复原工作,原本破损的录像逐渐清晰,显示了一段对我来说相当不利的监控录像。录像里的那个我躲过巡逻的无常,瞒过站岗的阴兵,蹑手蹑脚地进入档案库,熟练地走到某个文件架边,翻找出一份写着鬼文的卷轴揣在怀里,紧接着发现了正在录像的鬼瞳兽,拿出千机砖化作飞刀…最后一个画面,是雪亮的刀尖,上面还有着煞气独特的波动。
看完之后,我叼着根还有红烧肉味道的筷子——看光盘的时候正在吃饭——做沉思状,学着最近迷上的福尔摩斯。轩辕将放下杯子,开始告诉我他偷看到的定罪证据。
学着名侦探的样子,我一条证据一条证据地开始反驳。鬼差口供,假的;气息,偷的;千机砖,伪造的;鬼瞳兽,狗养的…分析到最后,我开始在心里骂娘了。别的都还好说,鬼瞳兽这一关可不好解释,这种地府特有的生物浑身除了那颗能记录画面的眼睛珠子就没有的东西,而且记录下来的画面跟只读光盘一个性质,能看不能改,听说玉
皇大帝偷偷存毛片的时候就吃过它们的亏,任凭你神仙手段,只要敢改动它的收藏,分分钟粉碎性自爆给你看(如果死亡留下尸体,则证明拍摄画面并未修改,存在信息真实性),更绝的是通过分析鬼瞳兽播放画面时用来润滑眼球的泪水或者尸体里储存的瞳液,还能知道画面录制的具体时间,去无常司参观那天正好看见一个教员在讲课,用第一任钟馗也就是钟馗本人接受神职那天的录像当教材,分析之后和鬼度百科上官方承认的时间分毫不差——鬼度百科在修真界一向以严谨性著称。而技术鬼差们分析我这份录像得出的时间,恰好是我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时间,问题是,上厕所便秘,一般人除非没带纸,也不会专门找个人给自己做证明吧?
“我鬼文考试都没及格!”我跳到地上大吼起来,“要不然早转正了,还用得着当这个临时工巡察使!”
轩辕将皱着眉头扣扣耳朵,无奈地叹口气:“跟我吼没用,我倒是相信你,问题是判官们不相信我…不排除你就是为了今天才故意装作不懂鬼文!”
虽然知道轩辕将学判官的语气和脸色是为了帮我缓和情绪,问题是地府最高检察院里的判官我也见过,虽然裁定
判官(职能相当于法官)都长得和颜悦色,辩护判官(职能相当于官方律师)一身西装也显得格外挺拔,但问讯判官(职能类似陪审团但有当庭问讯权力)就好比菜市关门前摆出来的特价菜——个个都是歪瓜裂枣,有理由相信他们早上起来上班前都会把脸在锅底上蹭几下。一想到一群猛张飞恶李逵坐在陪审席上等着用唾沫喷死我,恨不能立刻从跑到楼顶再跳下去畏罪自杀,虽然我自认为除了随地吐几口痰以外一点罪过都没有,这还是在地府与国际接轨改用新加坡法律的前提下。
ade(发音:阿弟,德语“再见”的意思),我的青春,ade,我的生活,ade,我的雪莹…地府这帮玩意真不是东西,吓得我都会说德语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过来宽心。突然,我又想到了无常司一贯的暴力执法潜规则,白起和黑洛来还好点,这两位被人为制造的车祸撞成扑克牌里的大小王之前当了一辈子飞车党,敲闷棍那可是专业的,一棍子下去,我就什么都不用想了,运气好不被摩托车颠哒醒,到了局子里好歹找几快创可贴贴上就行,最怕来那些刚入行的小无常,胆小还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敲闷棍都找不对地方,反正我是见过一个新死的鬼魂直接
被一组新鬼差一顿棍子敲得跟得了癫痫的如来佛似的,在地府中心医院鬼脑神经外科icu(重症监护室)里足足躺了半个月才能勉强下地走路,到现在还口眼歪斜跟得了脑血栓一样。
正在忧心忡忡地就着红烧肉菜汤咽下最后一口米饭之际,浑身一阵刺痛,整片天地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无数剑气封锁。数道银光闪过,窗外漂浮着无数脚踩御剑的修警——以我现在的身份应该叫“条子”——右手双指成剑对准我,每人背后至少悬着两柄以上飞剑。
剑光遁一闪而逝,腰牌上刻着两道杠的组长饶有兴趣地看看我空荡荡的饭盒,微微点头:“红烧肉,吃的不错。”
看看,看看,这就要来了,电影上不都演了吗,想对你动手的人一般都会用这种好似邻居串门的语气先打声招呼,增加你的紧张感,然后直接撕破脸皮一拥而上。问题是,现在我是那弱势的一方,不管他怎么招呼我都得接着。端起杯子喝口水,我也像接待来串门的邻居一样,指着饭盒里剩下的几个八角:“你也吃点。”
小组长那脸一下子就黑了,估计他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
胆大包天的。就在他浑身剑气鼓荡准备发作,门被推开了。隔壁的富二代站在门口,提着两卷煎饼馃子,嘴上叼着个肉夹馍,冲我含糊:“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除了我们几个,这帮眼高于顶的修士从来不把平民老百姓放在眼里,就在我摸索钱包的时候,条子小组长看富二代的眼神已经像黑社会在看挨宰的肥羊。翻遍全部身家,凑齐二十块零三毛,我赶紧跑到门口,一把塞进富二代手中打发他走。